正听得神经过敏，淡淡的风声吹了过来，有两个人在那草丛间说话，一男，一女，那声音非常暧昧，听得我的耳朵凭空伸长了几分，看样子，那肯定不是老蛇了，而是两个人在草丛里干着天荒地老的事情。
我不再紧张，而且我的下面也不紧张，只是觉得奇怪，虽然这里没多少人往来，可是桥上有灯光，天上有月光，这些光线足以让人感到羞耻，为什么不在家里做，偏偏要跑到外面来做？我想他们大约是觉得有趣吧，我缄默着自己，紧闭着嘴巴，一颗黑糊糊的头颅孤零零地浮在柔软的水面上，望向河床边那堆似动非动的草丛，我下面的弟兄羞怯得好象一个良家妇女，它软绵绵的一条随着温暖的暗流摆动，好象死去很久的老蛇。
那声音在河水吹送中似有似无地飘来，我听得如同梦境般似是而非，月光淡淡洒下来，好象熟宣一样的淡白，月亮很大，很圆，也很清晰，可以看清上面的山脉好象树影一样的婆娑，望着头顶的月轮，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古人说的桂树和吴刚，觉得那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边响动了很久，我恍惚听见女人的叹息，那声音也好象月光一样的混沌晦涩，不知其头来，不明其尾尽，就那么淡然的响，又那么淡然地消释，在淡白的月光下，我看见两个黑影向我这方向走来，我想这大约就是做爱那两个人了。
借着桥上淡淡的背光，我看见他们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一个比较矮，另一个稍微高一点，随着他们走近，脚步声也近了，他们嘻嘻哈哈，手牵着手，走到我身后的石梁上，在淡得化开了的月光下，那女人好象发现了我的衣服，她忍不住叫了一声，拉住男人的手膀，哎呀，有人在这里！那男人四顾茫然，是啊，这里好象是有人，谁？谁在这里？
我在水中转过身，河水发出温柔的轻响，那女人又尖叫，天啊，他就在我们的脚底下。那男人漫不经心地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懒懒地在水里飘着，仰头说，我只是在这里洗个澡，你们不要怕。那女人惊疑未定，竟然俯着身子对我望，妈啊，你不是老冬蛮？
我也很奇怪，你是谁？她好半天没说话，那男人微笑，呵呵，原来这还是一个故人呢。
我望不清楚她的脸，可看她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可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她，她闷了半天，对那男人说，我们走吧。那男人牵了她的手，两个人就那么走出我的视野，慢慢溶解在淡而混沌的夜色中去了，我这时才赫然想起，她就是阿四，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写到这里，我又觉得后悔，因为我又在说谎了，回忆中那次相见好象不是这样的，当时我不是一个人去的河边，而是和我的邻居小赖一起，那时小赖还是个非常单纯的青年，他非常崇拜我，当然，现在他已经摆脱了蒙昧时期，成了一个大男人。那天我和小赖打康乐球打得厌了，于是就提议到河边息个凉，小赖也欣然同往，要知道偶像说话，那对粉丝是非常有分量的干活。
我们两个人脱了衣服裤子，就下了河，坐进水里的石梁凸出来的温暖石块上，而且我们也没有只浸来剩一个头，我们有双手从水里露出来，这不得不露，因为彼时我们在抽烟，一红一灭的烟头隐隐映现着小赖的脸，看起来他是很愉快的，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对着前面远处桥上流动的车影和人影，还有那水银一样闪烁的灯光，我的头顶圆月皎洁如同邻家女儿的笑脸，突然有唱歌的冲动，我就那么的开始唱了，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歌，好象是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又好象是花心，总之，那是首情歌就对了。小赖也和着我唱，他笑得有点叵测，有点嘲讽的意思在里面，我理解他的嘲讽，因为我这人的确已经习惯了嘲讽，所以我明白他对我不合常规的举止有着凡俗的理解，对于这，我完全不放在眼里。
我的歌声在河的两岸激荡，在那些高高的堆砌起来的岸边马路上，有人奇怪地望过来，可是他们毕竟什么也看不见，在他们头上的灼热灯光已经严重地干扰了视觉，所以他们只能看见一片胶稠的浓黑。说老实话，我唱歌并不好听，可我就是喜欢唱，常常唱到忘形。
正唱得有劲，我们身后不远的河岸上传来说话声，一个女声说，哎，这里好象有人在唱歌呢。另一个男声说，他们唱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有乃样关系嘛。
我们转过头，看见两个人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头顶的月光像舞台追光一样打在他们身上，可是光线实在太暗，只能看见他们黑糊糊的轮廓，那男人边走边笑，呵呵，几师兄好浪漫哈，跑到河边来唱歌。
小赖笑，没得事就出来耍一哈，高兴了就乱叫几声，呵呵，我们是不是骚扰你们了。
那男人笑，不要紧不要紧，你们唱你们的，这样好的晚上，有人唱歌那还真是很浪漫呢。
那女人拉了一下他的手，好象并不喜欢这地方，要他离开，可这个男人好象对我们产生了兴趣，所以只是拉住她的手，就往我们这边走过来了，那女人好象不愿意，可是被他拽着，也只好随着他的手拉着走了过来，我当时正戴着眼镜，他们两个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很清楚地看见那女人就是阿四，而那男人我却不认得。
当时，我的心就淡淡的一跳，觉得阿四耍男朋友好象早了一点。想到这里我就非常好笑，其实阿四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和我一样，我们都已经过了二十六岁的生日了，这个时候，如果再不发生爱情的话，那就大大地辜负了这番好华年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