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九一身金色华服,出现在大殿门口。
她瘦了。
相思刻入眉,终不见离人归,花开只见人憔悴。
东华看了她一眼,就只是一眼,心中便涌起百般滋味。
“承蒙天君赏识,凤九才有幸同各位上神一起在此处议事。”
凤九寻了个单独的位子,坐了下来。
她不知何时变得这般中规中矩,小心翼翼。瞧着她垂下眼帘,那张原本喜气洋洋的脸上,再无笑意。
“待姑姑择日嫁入昆仑虚,凤九便沿袭姑姑,继承女君之位。今日凤九先以茶代酒,先干为敬了。”
白凤九倒了杯茶,敬了在坐的各位。
白浅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侄女,生的倒是很美,只是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忧伤,散不尽,直叫人觉得可惜。
何必呢?
白浅深知,凤九刚刚的这番解释,是说给东华听的。
凤九像个总是做错事的可怜孩子,怕极了东华再误会她又来纠缠,所以解释再三,如果可以的话,她怎么也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白浅暗自叹了口气。
何必,何必。
折颜适时地用折扇戳了戳白浅的小臂。
她回过神来,顺着折颜手指的方向,发现墨渊正仔细着自己的神色。
唔。
此刻她是不愿理他的。
原因么?大概在天宫遇到了一位叫做仲伊的小仙,那小仙见着白浅就喊了句姐姐,见着折颜喊了句大哥,可他明显比白浅年岁要大一些。
仲伊拉折颜和白浅说了会儿话,白浅的脸就板了起来,见着墨渊后,这脸板的就更厉害了,只有折颜一人,笑的心花怒放。
她只将目光停留了片刻,便略过了墨渊。
旁边的东华一直在喝茶,好像很渴的样子,白浅发现他每次低头品茶,余光都不自觉地瞥向大殿门口的壁画。
壁画下,坐的正是白凤九。
也不知墨渊同东华谈的怎么样了,他自拿走匕首,便再没提过此事。白浅托着腮百般聊赖地思衬着。
啧啧。
大殿之上,竟没有人在听天君讲话。
按这几位上神的路子,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性子,再怎么商议,办法也只是那几个而已。
折颜最是无趣,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一朵花,又附上真真二字。
白浅瞧着折颜这幅痴傻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白浅上神可是想出了封印东皇钟的办法?”
天君见白浅突然发笑,欣然问道。
“办法···嗯,这法子自然是有的。”
白浅清了清嗓子,瞪了折颜一眼,干笑道,“其实众人皆知,我们只需将擎仓活着打入钟内,让他有去无回,便可达到封印之效,只是在有限的时间内打败擎仓,还要抵挡住东皇钟的威力,不被它所吸食,实在是一件难事!”
天君点点头,不由地站了起来,“东皇钟威力巨大,将擎仓送进东皇钟之人,必定有去无回啊!”
闻言,白浅一脸凝重地把头转向墨渊,看着他也一脸凝重,白浅心一沉。
天君决定加派看守东皇钟的人手,调派了不少天兵和水军,分两路,将其上下围住,并命令将领们,每当东皇钟泛起红光,便用法力将其层层封住,防止擎仓突然破钟而出。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眼看着墨渊朝着白浅走了过来。
白浅却装作没看到一样,半推着折颜往前走。
“十七。”
墨渊叫住白浅。
白浅步子一顿,停住了,头却没回。
“十七要去寻四哥,这几日都回不了昆仑虚了。”
她不知在跟谁生气,语气凌厉的很。
“你四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墨渊好脾气地问。
“并不曾出什么事,只是被这老凤凰气跑了。”
“气跑了?”墨渊笑问折颜,“这是什么说法?”
折颜一脸神秘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他合上折扇,敲了敲墨渊的肩膀,“方才,我和白浅见过一小仙,拉着我们讲了好一会子话。说什么,白浅像极了他死去的姐姐,我估摸着,她是被这姐弟情深打动了,才想要去找他四哥,回忆回忆兄妹之情罢!”
听了折颜的解释,白浅的脸简直要板直了,瞪着折颜的眼珠子,也要从眼眶子跳到折颜身上。
墨渊拉住白浅的手腕,追问道,“哪儿来的小仙?”
折颜用折扇敲了敲脑袋,故作思虑了一会儿的模样,“好像叫仲伊。”
墨渊一听就明白了,拉着白浅的手劲儿加重了,对着她淡淡一笑。
“诶呀,我是年岁大了,越来越记不清咯!”
折颜敲着头,自顾自地,边说边往前走。
见折颜走得远了,墨渊把白浅拉到身前,“你见过仲伊了?”
“是啊。”白浅撇了撇嘴,“不仅见过了仲伊,还听说了少绾呢。”
“他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墨渊低声问道。
白浅轻哼一声,“他说,我与她那死去的姐姐十分的像,恰好少绾又是师父的······”
“是我的什么?”
墨渊板过她的身体,就要看着她的眼睛。
“初···初恋。”
白浅有些不好意思,这话像极了凡间的怨妇。
她好像也从未如此对师父说过话,如今这样讲,是太不敬了。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阿。
墨渊笑着摇了摇头,眼底都是温柔,他替她捋过而耳边的碎发,看了看她吃醋的小模样,一把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
她心中,果然有他。
墨渊突然打横将白浅抱起,不由分说地就往九重天外走。
路上又遇见那仲伊,瞧着他上前和墨渊行礼,白浅便气不打一处来,可墨渊竟连看都不看,只管往前走,这让白浅很得意。
仲伊尴尬地留在原地,听着仙娥们窃窃私语的声音,白浅估摸是生气踢坏了什么东西。
她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去。
“我只知我的小十七素来贪杯,竟不知她连酿了十几万年的醋都要吃。”
墨渊的声音在白浅耳边厮磨着。
回了昆仑虚,他也不曾将她放下,一直抱到了书房的卧榻上。
他安置了她坐下,转身要去拿两个茶杯,却被白浅扯住袖子。
墨渊心中一甜,“我不走。”
白浅不敢看他的眼睛,便圈住他的腰,赖赖地扒着,“师父只当告诉十七,是不是把十七当成了那死去的少绾。十七是白浅,白浅不是少绾。”
就连老凤凰都笑而不语,白浅怕极了墨渊又像夜华一样,因为对另一个人用情至深,把自己当了替身。
墨渊拍拍白浅的头。
“少绾是魔族始祖,在神魔大战时,被我一箭穿心后灰飞烟灭。在此之前,我与她有过几面之缘,早知她倾心于我,自然不曾深交,不知为何会被传成这样。”
“那师父可曾喜欢过她?”
白浅皱巴巴的笑脸,团成一团,仰头望着他。
“不曾。”
墨渊像哄个孩子一样,低头哄着她,“在你之前,我并不曾心仪过其他女仙。”
“师父骗人。”
白浅娇嗔道。
“自你来到昆仑虚那天,我便告诉过你,我从不骗人。”
他和东华是一样的,自小没有情根,天下太平后,那情根才慢慢生了出来。东华更狠一些,直接从三生石上将自己的名字划掉。白浅,大概是他几十万年来,唯一倾心的女子吧。
墨渊闭上眼睛,一脸宠溺,“十七,择日我们便成婚吧。”
想起墨渊在大殿上的凝重,白浅便有些不安,将墨渊抱的更紧了些。
书房外围着一群听墙根的弟子,憋笑就快憋出内伤。
······
九重天瑶池边,花香漫天。有砌底芝兰,涧边苹藻。相映鱼轩黄绶,行膺鸾锦金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凤九蹲下身来,拨了拨池边的一株莲。
“怎么念得这样的诗了?”
有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出,凤九朝着那声音的地方一看,忽觉那是自己的幻觉。东华帝君,一袭白衣,向她走来。
“怎么?不认得我了?”
直到他站到她面前,她才反应过来。
“帝君。”
凤九再不敢叫他东华,她连忙起身,行了个礼,“不知帝君也要来瑶池讨清净,扰了帝君的雅兴。那诗是???是方才听我姑姑念得顺口,便记了下来。”
“好?”东华笑笑,“可有我写得好?”
他更近一步。
凤九有些懵,东华不是告诉她,不要再来找他么?
她眨了眨眼睛,“没有。”
东华满意地点点头,“改明儿,我给你看些我写的诗。”
凤九呆呆的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东华撩起她一缕青丝,“小小年纪,别总读那些伤情的诗,就像那人间三千烦恼丝,断了便不再愁。”
“帝君——”
凤九吓了一跳,眼看东华拿了一把匕首,像极了自己断尾换来的那把法器,飞快地割断了他手中那缕头发。
“你看,如今我剪断你的忧愁,你便不再有愁绪,为了报答我,便要读我的诗了。”
东华笑着将匕首和头发收于袖口,面色略显尴尬。
凤九愣愣地看着他,这东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