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是窗外的寒风,还是那颗摇摇欲坠的心呢?或许,只是这盏探灯过分刻薄,无情的把寒光打在人身上,使得空气都凝固了——冷,真的是冰一般钻心的冷!
仪器枯燥的电子音,依旧反复无常。窗外,半片残云划过,温柔的隐蔽了霁月,霎时使得人间阴郁了几分。
终于,仪器连乏味的节拍都吐不出来了。它像是失去了灵魂,用自己仅存的一丝意识竭力呐喊,喊出这糟糕曲目的最后一个音。
整层楼顿时安静了下来,除了这令人心悸的最后一音仍在回荡……
城东,灰茫茫的群楼之中,一幢五彩的房子违和藏匿在里面。房门向着大道,大道几乎每时每刻都群人相拥,车水马龙,喧杂的汽笛声从头蔓延到尾。
大门是大敞着的,里面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笑声很爽朗,天真烂漫——是一群孩子在嬉闹。男孩一失手,把本要递给女孩的饼干弄撒了,散在地上,碎的淋漓尽致。
女孩见状,也捂着小嘴陪众人一起笑;或是男孩忍受不了羞涩,一脸不甘的将自己的那份饼干塞给了女孩。
女孩愣在一旁,捧着手中的一小盘曲奇,朝着男孩使劲摇了摇头。男孩瞥一眼她手中的饼干,抽了抽鼻子,心灰意冷的扭头跑,了房间。
其他孩子笑的更厉害了——男孩因为饼干的事情哭了!
女孩傻傻站在原地。她没有笑,小心将这盘曲奇收了起来……
深夜,故意醒着的女孩悄悄掀开被角,小心溜出了寝室。她踮着脚尖慢慢前行,生怕吵醒了谁。几分钟后,女孩从厨房里搜出一个小网袋。
客厅一片漆黑,若不是月光,真算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了。餐桌上孤零零的躺着一盘饼干——那是女孩中午留下的。
女孩拾起饼干,一片片轻轻装入网袋。细心在袋口用发带扎了个蝴蝶结,她嘟着笑脸悄悄靠近男男孩的房间。
她知道男孩最喜欢吃这曲奇,便留了下来,思索着晚上偷偷还给他。
房间靠着后门,要走过一段冰凉的长廊。女孩只穿着一双褶边的小白袜,一步一步轻轻探到了房间门前。
正扬手准备开门,后门传来了一个甜腻的叫声。女孩心头一震,转身按下了房子后门的门把。眼下,是一只橘白相间的小猫——蓬松的毛发,两个手掌大小的身子,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可爱。
小猫见了女孩,像是不知人的危险,只知道楚楚可怜的叫着。女孩见了小猫,更是惊喜万分——她索性蹲了下去,伸出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望了眼手中的那袋曲奇,女孩皱皱眉,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拆开了发带。看着小猫吃曲奇那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女孩开心的露出了酒窝。
下一秒,新的叫声出现了——似乎在门外墙角的另一边!
女孩一手搂住小猫,另一只手提着半袋曲奇,好奇的循声探去。踩着草地走了几步,墙的另一边,躺着一只老猫。
老猫奄奄一息的瘫软在墙根,身旁,还蜷缩着几只小猫——它们都一样的橘白相间。
女孩惊讶的长大了嘴,顿时像是知道了什么。老猫见女孩凑近,连忙挣扎站直了身。它使尽解数弓起了背,似乎自己那如柴的身板还能做些什么。
老猫的眼神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女孩的胳膊——被搂住的小猫。女孩蹲下身,轻轻放下小猫,然后,她一股脑将半袋曲奇全部倒在了地上。
老猫凑上去嗅了嗅曲奇,似乎是对女孩仍然有戒心,并没有如望开心的大吃起来。女孩只是笑笑,站起身拍了拍裙边的土,轻盈跑回了房子。
翌日,老师指责了女孩——她的袜子沾满了泥灰;原本一对的红色发带也丢了一只,搞得一直留双马尾的女孩早上只系了右边。
老师叹了口气,宠溺的帮女孩重新梳了个单马尾,告诉她以后不能再淘气了。女孩似答非应的点了点头。
以后的每一天,女孩都会故意留点小零食,到了傍晚,便把它们丢在后门口的草地上。第二天,像是如愿以偿,女孩总会欣喜的发现零食不见了!
日复一日,只知道是老猫带小猫吃了零食,但却不见小猫的身影。满心期待,女孩又偷偷起了夜,来到后门,只身寻找小可爱们。
正如她所想的,小猫们正沉醉于她傍晚扔的火腿肠,围成一圈,有些调皮的撕抢着;而老猫也没有警戒的意思,只是嘟囔着喉咙慢慢走近女孩,像是已经认可了这位人类朋友。
摸了摸老猫的脑袋,女孩的心都要融化了……她望着这和睦的景象,坐在草地上发起了呆。
那晚,天上的明星很多,多到连皎洁的明月都略逊一筹——相比这璀璨星辰。
春去秋来,女孩也与这群猫见了许多面——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没有人打扰,没有人知晓,也依旧是在房子那狭隘的后院,女孩和她的小可爱们时时亲昵的缠成一片......
凛冬已至,雪花纷飞。风雪弥漫,沁入阴色苍穹,默默遮掩了高楼大厦,也遮掩了人们蓬勃的心。就算如此,女孩还是穿上了香芋色的棉袄,入夜后,便兴致勃勃的跑到后院。
但是,不知从哪一天起,老猫和小猫们突然都消失不见了。一连几个夜晚,女孩都尴尬扑了个空。她有些失望,成日坐在窗台俯视街道,俯视那来来往往的车……
老师有点担忧——本就内向的女孩最近和其他孩子的互动更少了。但实际上,老师对此也是万般无奈的。日复一日,明明她捧在手心这么久,始终还是走不进这女孩的心房。
女孩没有父母。还是那年大雪,一场因恶劣天气而导致的车祸不幸降临了。鬼使神差,它夺走了一对年轻夫妇的生命……
女孩奇迹般活了下来,只是轻微撞到了后脑。简单的治疗后,警察们意外的发现,女孩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他们向政府申报,然后带着女孩来到了这家孤儿院。
这孩子缺爱——老师是这样想的。
这天,暴雪卷土重来。白色的巨浪铺天盖地,气势汹汹,肆虐的冲击着这座小城……
与男生寝室相对的,女生寝室正向着屋子前门,向着大道,而且处在更安全的第二楼。
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清晨,凄冷凄冷的。女孩趴在窗前,望着好不容易冷清下来的街道发呆。
突然,她的瞳孔猛然收缩——像是受到了刺激,女孩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扯开寝室门,跌跌撞撞的跑下了楼,跑掉了两只拖鞋。
只有两只白袜包裹,女孩来到了大门口。望着大道上横躺着的身影,她放慢了脚步。
顶着风雪,女孩悲痛的走到了老猫的尸体旁。摸摸它毛绒的脑袋,原本的柔顺,却被冻的如一块卵石,僵硬,而又冰冷,使得女孩摸了几秒就受不了缩回了手。
她蹲在那哭了许久,风雪却不见褪去。女孩像是哭够了,眼睑润红的站起了身。
此时,突然呼啸袭来一阵卷风,伴着鹅毛大雪,扑到了女孩身前。女孩闭上眼,双腿不稳的退后了几步;在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同时,她的耳畔传来一阵长啸……
来不及睁眼,汽车已经撞上了女孩。扑通翻了几个跟头,她静静地躺在了远处的血泊里。
冬天,果然还是冬天——上帝的规矩是死的,春是万物的萌发,冬就是万物的始末。抢救紧张的进行着,手术室忙过了下午,忙过了黄昏,忙到了寒冷的深夜。
心率机上的起伏越来越缓,越来越平……
随着“滴——”一声拖长,主刀医师摸摸摘下了口罩……
女孩走了,在这风雪交加的严冬,就像她的父母一样,同是天灾人祸……
高功率手术灯下,她苍白的脸似乎还有生气。
老师和孩子们挤在手术室门口,头靠着头,悲伤的大哭着;与此同时,警察又来了。
从车祸现场找到一个小本子,似乎是从逝者的口袋里滑落的。
老师揩揩眼泪,捂着湿红的鼻子接过了本子。颤巍翻开最新的一页,上面似乎写了些什么。
歪歪扭扭,但是很可爱的码着一段字:
“我没有爸爸妈妈,你们也没有,所以我就来当你们的妈妈了;我会像个妈妈一样,用妈妈的方式去爱你们的,好开心!”
本身缺爱,但是却专注于爱他人吗?
泪,夺眶而出。老师紧紧握住本子,抽噎着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