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牡丹福晋给哈图贝勒说了一门亲事，是科尔沁一个没落贵族的女儿，叫馨儿，人本分，秀气，因父兄懒散以至家道中落近乎贫寒，与牡丹家有些相识。牡丹先和拖里贝勒商量，拖里认为可行。牡丹这才敢向大福晋和王爷回禀，王爷也认可牡丹的建议，指示大福晋去知会塔娜一声，并告诉塔娜不要嫌弃女孩家穷，也不要嫌弃嫁妆少，善丹会把族里连续三年的草场收入都给哈图的，供哈图置办牲畜和草场且日后由哈图夫妇自己经营，用以维持婚后的开销，塔娜听了，当然明白三年的族里收入是多么大的一块肥肉，王爷给儿子打这么肥的一个家底。塔娜一时心里五味杂陈，放声大哭。不久王爷就派人去正式提亲了。
乌兰心疼母亲莲姑，从乌兰记事起，就见到邻居毡房的姨姨婶婶们总有相互走动的姊妹，每每她们姊妹相见就一阵的嘻嘻哈哈。而母亲总是一个人默默做家务。每当脑海里一萦绕出母亲孤独的身影，乌兰心里就一阵发紧。母亲马上满五十了，乌兰心里一直筹划热热闹闹给母亲过个生日。王爷自然明了乌兰的心思，提前把服饰，礼金，宴请菜肴准备好了，乌兰福晋只需梳妆停当，妥妥的回到娘家就好。乌兰福晋给母亲过了一个风光的五十大寿。回来就受风了，一病不起。
牧仁爷爷和巴根忙前忙后，一直在为乌兰福晋调制汤药。间或的萨满巫师桑德来了几次。头几个月，乌兰福晋病情缓解，大家总算松口气。这几日，天气骤变，乌兰福晋一下发起高烧，用了一通办法，都不见退烧，牧仁爷爷咬咬牙，把药量增加了一成，总算开始退烧了。牧仁爷爷和巴根嘀咕，夏丹草原的医治能力怕是对付不了乌兰福晋的病，得想办法。巴根也想请雪区的医僧来，说：“我去禀告王爷。”得到王爷的同意，巴根飞快的给塔尔寺的仁钦上师写了一封信，陈述了乌兰福晋的病情，请仁钦上师对病情的治疗给予指导，或能亲自来夏丹草原一趟。
信是快马加急送去的，不几日，仁钦上师来了，王爷亲率众人迎接，仁钦上师简单寒暄了几句，就直接来到浅云居。仔细看过乌兰福晋，仁钦上师把王爷拉到一边，只说了三个字；“太晚了。”王爷眼泪流下来，抽泣着说“都怪我，我一直认为是小毛病，没有大碍，应该早一点去请上师的。”仁钦上师安慰了一下王爷，然后把随身带来的药交给巴根。
吃了药后，乌兰一直发汗。睡了一小会，醒来了。乌兰感觉有些精神头，觉得躺累了，想下床活动下，刚坐起来，一阵头晕，又躺下了。于是乌兰让高娃去把巴根叫过来，巴根进屋给乌兰行礼，乌兰让下人们先退下，招呼巴根离床近些，对巴根说：“我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巴根听罢大吃一惊，立刻跪在乌兰床前说：“福晋，您别灰心啊，塔尔寺的仁钦上师来了，一直在为您的病操心呢。”乌兰指指衣柜，让巴根把里面的绸缎包着的首饰盒拿出了，乌兰做了一个打开的手势，巴根打开绸缎，首饰盒的盖子立刻弹开了，满满的银票露出来，巴根惊讶的看看银票，又移过目光看着乌兰，乌兰说：“这些个，都是王爷赏赐我的，一直没有花销过，现在没用了。“
乌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父母用不着这些钱，王爷给他们的赏赐，两辈子，也吃不完，穿不完。财物过盛，易招贼。和若也不用这些钱，几个孩子中，王爷最疼她，有王爷的疼爱，她啥都缺不下。这些钱，你拿去，买药材用。”说到这里，乌兰有点喘，休息了一下。巴根马上说：“福晋，您会好起来的，这钱不能给我呀/”乌兰没理巴根，继续说：“巴根，你善良，能干，为牧民治病，无论严寒酷暑，从来不怕吃苦，是个好人。这些钱你拿去，若是有家境不好的人病了，你还得补贴着给他们看病。这是我的命令，我是福晋，你得遵命。”
巴根抱着首饰盒，呜呜的哭。乌兰福晋冲巴根挥挥手说：“你下去吧，我乏了。”巴根重新用绸缎把首饰盒包好，揣进怀里，给乌兰磕了一个头，离开了浅云居。
巴根回到自家毡房，把银票交到吉雅手里，吉雅看到这么多钱，非常吃惊，刚要张嘴问，巴根先说话了：“额吉，这是采购药材要用的，您帮我收好。”吉雅连连答应。巴根转身到了马跟前，飞身上马，去找牧仁爷爷。
一进牧仁爷爷的毡房，巴根一把抱住牧仁爷爷嚎啕大哭。牧仁爷爷轻轻拍拍巴根后背，眼眶开始发红，说：“孩子，你是从乌兰福晋那里过来的吗？””是的”巴根边哭边说，把乌兰福晋叫他过去，及给银票之事等等说了一遍。巴根继续边哭边说：“牧仁爷爷，仁钦上师是塔尔寺医术最高的，是我最佩服的大师了。可是他怎么也救不了乌兰福晋呢？”牧仁爷爷耐心安慰巴根：”孩子，仁钦上师不是说了吗？乌兰福晋的病是拖延了，如果早一点治，还是有办法的。咱们还是缺乏仁钦上师的研判水平。当然这也是长生天在召唤乌兰福晋，她是去成仙的。”巴根继续抹着眼泪说：“咱草原也有一个医明经院就好了，那里的僧人在经院里经常探讨病情，各抒己见。我每次听他们的分析和讨论，都感觉很受益。”牧仁爷爷也叹了一口气：“咱萨满教没有呢。”牧仁爷爷深感自责且无奈。
乌兰福晋进入弥留之际，王爷附在乌兰耳旁说：“我知道你担心咱和若的婚事，长生天会保佑咱和若的。”王爷说罢，坐在床边拉着乌兰的手垂泪，和若和高娃都哭成泪人，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跑步声，巴根带着一阵风进屋来了，直接跪在乌兰福晋床前，轻轻呼唤：“福晋，福晋。”乌兰眼睛无力的微微睁了一下，巴根急促的说:”福晋，我额吉刚才去把莲姑奶奶和羊倌爷爷连牛羊都接到我家毡房了，我阿爸在我家毡房旁给他们支毡房。我额吉说她来照顾莲姑奶奶。”屋里的人，眼睛都齐唰唰看着巴根，王爷感到很吃惊，又很宽慰，还有一点点感激。乌兰脸上露出一丝微微笑容，然后手无力的从王爷手里滑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