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过去,天色已亮,花云族长花长丰独自一人站在床边,床榻之上空无一人。
花长丰走到窗前,眼中满是纠结和苦闷,昨夜慕云景来过,另他忽然发现,人外有人,本以为花云族隐世多年,他只想安稳一生,奈何命运使然,自己一念心软救下慕羽,竟会引来如今诸多烦扰。
花玄之事他已知晓,西樽步虽留他一命,可是,这一生已经毁了,他本该苛责恼怒,可是心中却知晓,他一时歹念,也毁了别人一生,所以他忍下了。可是,慕云景,这个男子,初见并未觉得,如今怎么会这般心狠决绝,为了慕羽,他竟然。。。。
花长丰转身看着床榻之上的已经冰冷的棉被,眼中满是不舍“落海,我的女儿,我花云一族的灵女,难道这就是你的宿命?究竟过不了情这一关,我欣慰他是真心喜欢你,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要将你带走啊,你是我花云灵女啊,他们怎么忍心,可是,为了花云一族的安危,父亲也无可奈何啊,至少,你若知道,内心是欢喜的吧。”
思绪一转,花长丰想起了昨夜慕云景立于屋外所说的话,他连屋门都未曾踏入,便已将他逼的那般,犹记得他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声音平稳,却生生叫人觉得寒气逼人。
“花云族长,我此举前来只为一人,花落海,我要带走,不管你愿与不愿,我都要为慕羽,带走她,他们真心相爱,就理应相守,花落海为我们牺牲的三十年寿命,我会补偿给花云族,花云族长可以拒绝,但是,别人不知你花云族如何进,可是,云崖之下,苍茫雾间的那条路。花长丰,世事瞬移,时间变迁,你可还记得,慕阁之主是谁?”
一句简单的询问,便另花长丰脸色大变,身形几乎栽倒,慕阁之主,他怎会不记得,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对男女以两人在千名隐卫之下力救下他族内百族人命,保住了花云族的灵女血脉,救下了他的妻子,这花云族内族的阵法,还是当年他们设下的,这云崖之下另一个进族之路,也是他们打通的,天下鲜有人知。
慕云景拿出腰间玉佩,单手一挥,房门轰然打开,他立于月光之下,那一袭月牙白锦袍泛着淡淡银光,花长丰看着他举起的那块玉牌,那玉牌之上的燕字映入眼帘的时候,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用你花云灵女一个人,换你花云一族隐世数百年安稳,慕阁会派人镇守花云族,我保证,不会有人再来打扰,否则,我不知道是否会有一天,有哪个走错路的人误入花云,这般隐世桃源,便真的永远隐世了,再无一丝一毫的生息。”
慕云景收起腰牌,袖中白色锦缎飞出,花落海的身子平稳的落入他的怀中,花长丰想要伸手去碰,却只拉下那腰间的七彩锦囊,泪落,埋首,落海,但愿此生,你可以安稳,你永远是我花云灵女,我的女儿,花云族因你而在。
“但求你们用心护她,她的情况,慕羽知晓,有空,让她回来看看。”
“我自会安排,告辞,明日,不必相送。”
“我会让花哲送你们离开,别,,,让他看见。”
“感谢,其实,我欠您一句抱歉,,,,告辞。”
月下清风徐来,人已无影踪,花长丰扶着门框缓缓站起,久久盯着空荡荡的床铺,满腹心酸。
花长丰打开房门,走出来,看着一片灰白的天空,伸手拉了拉自己不整的衣衫,向族内祭堂走去,有些事,不能全靠花云灵女,他是一族之长,花云族的长老们,他该给一个解释,回头看了看慕云景院落的方向,他似乎听到了马蹄声,可他只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再次向前走去,落海,其实昨夜若你醒来,爹想对你说一句,爹祝福你和慕羽,希望你没有了花云灵女身份的牵绊,可以过得更加自在,希望你能明白,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希望你能明白,花云族的存亡,是你撑起的。
慕羽站在院落之间,看着西樽步笑呵呵的收拾东西,装着马车,他没有过问昨夜三人是怎么处理了花玄,他知道,花玄这个人,已经毁了,他看向花落海的院落方向,眼中满是伤痛不舍,落落,今日一别,此生怕是再难相见,对不起,最后,我没能给你一个承诺,没能让你成为我的妻子,可是,我不能再继续伤害你,希望你今生,一世安稳,开心幸福。
花哲一脸不满的在门口催促,莫子倾扶着荨华先上了马车,影月架着另一匹车来到慕羽面前,慕羽微微疑惑,为何会有两辆马车,他看向慕云景,云景淡然一笑,转身扶着青衣上了莫子倾所在的马车。
花哲启动阵法打开花云族内门,众人离去,花云族的内门慢慢消失在荒漠之中,仿佛从来未曾有人来过,也未曾有人离开,元离歌的随从接下众人,众人下车换上了云景的沉木马车,只有慕羽迟迟没有下车。
青衣行至他的马车之旁,掀开车帘,一声轻呼,元离歌莫子倾等人立刻下车走过来,众人楞在原地,西樽步坐在车顶,深深一笑,云景单手扶着车帘,朝着目光看过来的慕羽点头微笑。
马车之中,落海安静的躺在慕羽怀中,安然沉睡,面色红润,嘴角弯起,仿佛依旧是那个众人初次相见时那个天真出尘的精灵。
西樽步身子一跃,坐在买车之外,声音愉悦“今天本大爷心情好,亲自替你们驾车,还不快点上车,爷还等着喝风云楼的一品醉红颜呢。”
众人让开一条路,慕羽抱着落海,缓缓下车,眼神温柔,青衣看着此刻的慕羽,仿若又看见了曾经初次相见时的他,如雪兰般清明,确是平添了一丝温暖,她微微一笑“走吧,回程。”
马车渐渐远去,在荒漠之中消失了踪影,而留在世人眼中的,依旧是那座孤独的酒楼。
慕朝,帝京,风云楼。
众人一路风尘仆仆,慕羽将花落海抱进房内,轻关房门,来到桌前,众人围城一桌,心照不宣,今夜或许是最后一次,可以这般无虑的共同用膳。
荨华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巧笑颜夕,看不出一丝异样。莫子倾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微微一痛,看向青衣,眼眸暗淡,低头饮酒。
一盘盘点心上桌,荨华独自忙碌,撤走了丫头。
“这是两位王兄最爱的花茶,这是青衣姐姐最爱的金丝芙蓉饼,这是西樽公子最爱的醉酒鸭,配你的醉红颜,最是美味,这是元太子最爱的银耳羹,这是子倾哥哥最爱的清香山药粥,还有落海最爱的奶香酥,等她醒了,肯定吵着要吃。”
荨华将东西摆满了一桌子,满头细汗,坐在了云景的右边,挨着莫子倾,她抬头微笑,“青衣姐姐寒毒已解,落海也和羽王兄有情相守,我很开心,先敬大家一杯。”说完掩面而饮,只不过从未饮过酒的她瞬间就被辣的满眼含泪,咳嗽不止,面色瞬间发烫,莫子倾轻轻的替她拍着后背,云景接过她的酒杯“你呀,又不会喝酒,今夜忙了许久,又赶了几天路,该多注意休息,别累坏了。”
荨华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微笑点头。
“我好感动啊,荨华妹妹人美手巧,聪明心细,竟然记得我们每个人的喜好,这以后你嫁了出去,我可就没有口福吃你做的菜了。”西樽步笑嘻嘻的看着莫子倾,话里有话。
“是啊,荨华公主的手艺,只怕今后,会时常想念的。”元离歌端起一杯酒,向荨华轻轻举杯,一饮而尽,隐去眼中失落。
荨华面色醉红,青衣见她有些恍惚,深叹她的酒量实在不行,便扶她进房休息。
“青衣姐姐,荨华很是开心,一路惊险,如今一切顺利,回到慕朝,你和王兄,一定要幸福的在一起,我会祝福你们的。”
“我和你王兄自然会幸福,荨华,你也是,一定会得到自己的幸福,子倾会好好对你,我们都愿你一生平安,幸福快乐,你永远是我们最心疼的妹妹。”
“青衣姐姐快去用膳吧,我自己休息就好。”
“嗯,你且休息,有事派人来前厅叫我,我们都在。”
房门关上,原本醉意朦胧的双眼瞬间泪眼清明,荨华拿出床铺之下的字条,放到桌上,取下腰间慕羽给她的香囊,一同放至桌上,快速退下自己的衣衫,换上一身小厮素衫,然后拿出一个包袱,又取出一个面具,瞬间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小厮。
其实她在厨房忙碌许久,打发下人离去时就偷偷拿了厨房小厮的衣衫,研究了厨房后门可以直通大街。又趁众人在前厅饮酒是偷偷去了慕羽房间,拿了他包袱里的人皮面具。
一滴滴清泪滑落脸颊,荨华心中紧张又痛苦,她早已下定决心,不会强留莫子倾,如今莫子倾心中如此难过,她怎么忍心一辈子看她对自己违心相守,对于皇兄,她心中亦不舍,可是,她不知该如何自处,皇兄必会逼莫子倾迎娶,他们对自己,何其关爱,所以,她不愿再成为众人的负担,此去别离,她愿做世间一个平凡之人,哪怕孤独终老,哪怕躲在山林之间,了却一生,也不愿,日日看着莫子倾为此难过。
子倾哥哥,荨华今生不能得你之爱,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般了,愿来世有缘,你能多在乎我一些
悄悄打开房门,她环顾四周,除了莫子倾的隐卫在暗处,院落中没有一人,而隐卫只护莫子倾和青衣,自然不会将她一个小厮看在眼里。她尽量放稳步伐,平静的从厨房拿着一大袋东西,假装是扔废弃之物,影月来到厨房添热水,无意看见有人从厨房后门出去,但见只是一个扔杂物的小厮,便没有注意,添过热茶,她来到荨华房间,替她端醒酒汤,房内无人应,她打开房门,脑中一闪,手中茶碗落地,转身便要前去前厅,却又心中一想,再去报给门主,只怕荨华姑娘走的更远,还是先去追她,她拿出怀中一个银色骨哨,吹响之后,将骨哨扔在门口,闪身飞出院落。
青衣几乎瞬间就听见了骨哨声,手中酒杯落地,云景见她脸色突变,忙问她如何,青衣起身,“出事了。”
话音未落,身影便已离去,众人跟随她,凭着骨哨的声音方向,青衣与众人来到了荨华房外,看见落地的骨哨,打开的房门,房内荨华已然不见。
云景快速来到桌前,看见桌上的香囊和信纸,心中一股凉意袭来,看过信纸,面色发青,全身发抖,忽然之间双手如电,一股强大的内力迸发,手下快如闪电的击向莫子倾,一时间,他动作太快,众人皆惊,莫子倾没有防备,被他重重的击倒在地,一口鲜血吐出,倒在了门框之旁,云景身影如鬼魅般,闪过众人顷刻间来到莫子倾身旁,欲再度出手,青衣瞬间拦在莫子倾身前。
“燕云,不可,冷静下来。”语气焦急,却带着安慰。
慕羽单手紧握住信纸,看向桌子上的香囊,荨华,为了一个莫子倾,你竟这般胆大狠心,你可知没了这香囊,皇兄再也无法预知你的生死。
慕羽给荨华这个香囊,除了能在十丈内寻到她,亦是因为这有他的灵力牵引,可知荨华的安全,可如今,她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留下,是打定心思要离开。
元离歌走近,拿过慕羽手中的信纸,眼中一痛,这女子,竟爱的这般,,,
“皇兄勿念,荨华此生心系子倾哥哥,可是与他经历那夜,本就无颜再面对,如今荨华心知他心有所爱,即使与他成亲,也不过两人一生痛苦,我不愿他为我委屈自己,不愿见他时时痛苦,我也不愿委屈自己,我有两位王兄庇护,已经觉得上苍待我厚爱,我别无他求,只愿子倾哥哥时时都能像从前般明朗开怀,今生能与他相识,能得他一丝关心,惟愿已足,,两位皇兄关爱荨华,必要他娶我为妻,可是我于心何忍,只有独自离去,愿两位皇兄勿怪,荨华会照顾自己,不论在何时何地,都祝福你们,为了荨华的私心,皇兄勿寻。妹,荨华笔”
莫子倾艰难起身,缓缓来到桌旁,阅过信件,心中万分内疚悔恨,为何,女子失身那般大事,她醒来后却安然无恙,今夜她做了每个人爱吃的,为何,他没能多关心一点,没看出她的异样,或者,其实他看出来了一点,可是他满心都是青衣,从未想过真正关心她,莫子倾,你自以为君子朗朗,一诺千金,可如今,却害得这无辜女子,以柔弱之身,满心深情,成全你自私的爱,你如何对的起她,不论何种缘故,她即已失身与你,便是你的人,你竟然,竟然。。。。。
屋外清风阵阵,风云楼依旧烛火通明,繁华热闹,觥筹交错,,前厅,桌子上的一盘盘精心制作的点心菜肴,冒着丝丝热气,可是,却再也没有那双纤细玉手细心拨弄,没有那温声耳语萦绕在耳,没有那一袭粉群罗衫,没有那甜笑婉尔的女子。
一国公主,生来不受皇宠,却心思乐观,温婉大方,没有宫廷之内的阴谋诡计,一心一意,,宽待周围所有人,她的坚强,她的付出,从不觉得委屈。
青衣走出房门,忽然想起了那日在马车之上,她脚扭伤却咬牙坚持不喊痛,那时她便知道她的坚强远非柔弱女子,只是,她不曾想过,她心思竟这般,,,,天下之大,她该如何生存,荨华,你可知,你的离去,另我们再无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