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叫牡丹,啊,不对,那可是带刺的玫瑰。嗯,玫瑰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阮军还想劝上两句,但他全听不入耳:“走吧,回去准备准备,哥哥我今晚还有大事要办呢!”两人走时,何莎带着的两个孩子正要上马车,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田大个好似浑然不觉,就这样离开了淘金赌坊。身后看热闹的众人,见主角们都散了,便纷纷回到赌桌上,继续他们的快乐的,疯狂的,挥金如土的活动。
何老板摆下鸿门,田大个单刀赴会,这作为最新的段子立即在定城的大街小巷传开,成为老少咸宜,茶余饭后的必备谈资。地下赌坊甚至开盘,赌那胆大妄为的田大个能否从何老板的皮鞭之下活着回来。
他侥幸逃脱的赔率,是一赔十,尽管如此。还是没人看好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连何老板的豆腐都想沾的登徒子。
而何莎的宅院,挂上了大红灯笼,布置得像过节杀猪般喜庆。
“大干娘,您今天说的赌徒应该有的两种心是什么?”冷朝已经到了事事都好奇的年纪,又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更加专注,更加执着。
“就是好胜心和平常心。”何莎说道,亲手帮小夕束好送掉的发带,“跟哥哥去玩吧。小朝,你慢慢想,自然会想明白的。”
“干娘,你真的要和那个什么什么天吃饭吗?”小夕巴巴的问,童言无忌,“要是被西门叔叔知道了,他会生气的。”
“你管他干什么?”何莎说,“虽然你大干娘嫁了人,但是想和谁吃饭就和谁吃饭。”
“真的?”横着大刀匆匆赶来的男人堵在了大门口,火冒三丈。
冷朝识趣地拉冷夕出去,以免见识这家庭暴力,好心地合上门,为那些即将牺牲的桌椅板凳,花盆字画,茶杯茶壶,默哀吧!
说不定,还得拆上一堵墙。
“我听说,现在只要花上足够价钱,就能和我的婆娘一起吃饭了?”西门剑恒咬牙切齿,而何莎则乐意看他醋意横飞的举动。
“你的消息,倒也灵通。”当然欣赏一下就好,还有大事要做。“来了正好,待会饭局上,用得上你。”
西门剑恒一听,火气消了不少:“怎么,婆娘,是要我帮你教训那个臭小子么?”
何莎笑吟吟地冲和自己一样鲁莽的丈夫摆了摆手:“别急,吃晚饭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憋了好久,终于等到田大个上门,西门剑恒几乎憋成内伤,门外候着的,下着重注的定城百姓也翘首以盼,田大个终于出现了。
何莎亲自在门口迎接,掌心中血红色鞭子一下一下地敲着,田大个严命之下,阮军不敢继续跟着,只好在门外观望,和其他人一样,盯着田大个步入,盯着那厚重的黑漆大门,在他身后的门被关上。
入了客厅,满桌的酒菜已经备好,撇退众人,却不似约定那样,只有何莎作陪。一个满面怒容,背挂大刀的男子,可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何老板,这可就不厚道了吧?怎么还多一个?”田大个嘴上这么说,却十分不在乎地自顾自坐下,夹起一大夹菜便往嘴里送。
“他是我男人。”何莎的一句话让西门剑恒舒坦到了心底,脸上的杀气也没那么重了。“如果是要帮冷竹做事,多了这个帮手,再好不过。”
“见过西门寨主,何老板说对了,此次还要仰仗您的帮忙。”田大个一拱手,西门剑恒表面上是镖局的武师,实际上,就是黑风寨的老大。放下筷子,擦了嘴上的因为乱塞留下的油污,田大个的气质与白日截然不同。
何莎对着转变并不奇怪,她最关心的,是其它的事情:“在说正事之前,我想确定一下,冷竹还好吗?”
“放心,她很好。”田大个说,“既然如此,何老板能否回答我一个疑问,红布里包着的是竹儿的黄玉簪子没错,还有一张从书上剪下的字贴成的条子,您怎么就这么肯定是我是她这边的人?”
这布包,他之前打开过,纸条的内容,就是六个字:莎与来人密谈。
何莎扬唇一笑:“那是林雨萱与我相识之时的一件趣事,也跟冷竹说过,再无旁人知晓。我的名里,多了一点。”
田大个仔细看了她递来的条子,果然在三点之间,还多了一点,不知道的人,只会当是不小心沾上去的。
纸条突然收回,何莎敛去了脸上笑容:“如果我不太灵光的脑子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金亚天吧?你是王爷什么的我不管,今天你在我的地盘,有些帐必须跟你算算。”
如玉的手一捏鞭子,真实的杀意涣散出来:“我在竹丫头出嫁之时,送了她一大盒子首饰,珠宝,她就只带那一支,也只留下那么一支。她以为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什么,但我和雨萱都知道,明眼人都知道。”
田大个一言不发,只是取下了面具,还有那可以让眼睛变色的事物,琥珀色的眸子,与那黄玉相映生辉。
何莎的表情,就越发变得冷峻:“哼,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结果你知道,但是不够彻底。你知不知道她一生就只愿戴这一支簪子,也就为了这簪子的颜色与你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千山万水,贫贱富贵,她都带着,不离不弃。我以为她会聪明点,早该把那簪子扔了,谁知她还是那么傻!”
猝不及防地,红色闪电划过,清脆作响,裂帛之声。隔着桌子,金亚天的脸侧和手臂,同时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而满座的菜肴,竟是分毫无损。
何莎扬起笑,在烛火之下,有些让人胆寒的味道:“好,还算你有几分骨气,若是你刚才避开了,老娘今天就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屋子!”
又是一鞭,精确无误地打在同一位置,加深了伤痕和疼痛,后者依旧未避,只是盯着那簪子,目光灼灼。
“想都别想!”何莎扬鞭,朝那只伸向簪子的手打去,而金亚天不理会她的攻势,只是将那簪子牢牢抓握在手心。手背在一击之下,血肉淋漓,另一手以猛鹰博兔之势,抓握住了鞭子末端。
一五二 如花似玉
“何老板,念你是竹儿挚友,我让你打上三鞭。我知道你想杀我,但现在我还不能死,况且这世上能让我拱手把性命送上的,只有她一人。”
“狂妄!”何莎正要强力夺鞭,门就猛地被推开了。
“西门叔叔,不要和大干娘打架了!”以为里面动起兵器的是另两人,小朝和小夕同时闯了进来,后面跟着的妖姬,一脸无奈。
这两个不愧是冷竹的孩子,声东击西,迂回徘徊的战术运用得炉火纯青,任她看得再严,还是让他们两个溜掉了。
金亚天看着眼前的两个小人,不由得呆了,手上的鞭子渐渐松开。一张和他一样的脸,一双同他一样的眸子,他的儿子和女儿,近在咫尺。
他多想上去抱他们一下,捏捏他们的小脸,一段日子没见,他们都长高了许多……想到这,金亚天已经不由自主地迈开了步子。
正要上前,一个童稚的声音让他生生地钉在了原地。
“小白脸,你把娘弄到哪去了?”冷朝的声音里带着的敌意,甚至比冷夜还要强烈。
一屋子的人,陷入了尴尬之中,又立即被一个温和的声音打破:“孩子们,回去了。”
姚若就这样愣在了门口,脸上的笑意的凝住,时常来这里找孩子,以为今天也是一样,准备唤孩子们回府,却没有想到遇上此情此景。
“大干爹!”两个孩子亲昵地抱上了姚若。小夕朝金亚天一指,
“他还活着,那娘也还活着,是吗?”小夕充满希望地看着姚若,除了娘亲,他们最相信的就是这个大干爹了。
何莎叹了口气,收了鞭子,让妖姬把门关上:“也告诉他们吧,这两个孩子吃的苦,受的委屈也够多了。”
冷朝和冷夕齐齐看向金亚天,闭上了小嘴,竖起耳朵,期待着冷竹的消息。
“竹……你们的娘亲现在很好,她和我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准备和坏人进行最后的较量。只要把坏人打败了,我们……她就能回到你们身边。”金亚天说着,伸出了小指,“但是为了不让坏人发现她,你们能保证不把这件事情跟这个屋子以外的人提起吗?”
两个孩子有些不情愿,但在姚若的鼓励下,还是上前跟金亚天轻轻的拉了勾。
“好了,消息知道了,乖孩子们该退场,大人们要商量事情了。”姚若牵起了两个孩子,要带他们回去。冷竹还在人世的消息,他早已从冷府的“新管家”口中得知。他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如果冷竹需要他帮忙,他自然会知道。
“替我照顾好他们。”金亚天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嘴开合了数次,压抑了许久,终于挤出这句话。姚若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我会的。”
他自是会好好照顾两个孩子的,这么多年来,不一直是这样吗?金亚天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比起自己,姚若更像一个合格的父亲。
门合上,何莎冷笑道:“徵王爷可是后悔了?”
“如果后悔有用的话,我早把悔字一路从皇城刻到定城了。”金亚天自嘲地笑笑,一杯苦酒,径直灌下,浇淋在他空荡荡的胃中,让眼前一片朦胧。
“行了,婆娘,该说正事了,人家两口子的事,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吧!”一直旁观着的西门剑恒,之前也多多少少地听了冷竹与金亚天的事情。站在男人的立场,他还是挺佩服这男人对感情的坦诚的,若换了是他之前有那么一两个相好的藕断丝连,他绝对收藏得妥妥帖帖,再把自己老婆哄得服服帖帖的。
何莎不再咄咄逼人,金亚天将酒杯放下,开始叙述。冷竹与他能够独处的时间实在太短,所以冷竹只提供了想法,具体的计划,必须由他来思考和完善。不过这个布局,难不倒他。
半个时辰后,一切商定完毕,何莎觉得自己对眼前这男人,有了新的看法。
“原以为你是绣花枕头,没想到还真有几分本事。”这样缜密的布局,把她和西门的脑袋加一块也想不出来。
“过奖,还望两位多多准备,不久,便要行动了。”金亚天将面具戴好,从新变回田大个的模样。何莎取了个包袱过来,扔在他面前。
“冷竹和你深入敌阵,要打点的地方肯定很多。这是你今日赚到的银两,多了,我便不给了。”她补了一句,“不过你那色子要是再进我淘金赌坊,我全给你捏碎!”
“不用了,何老板。”田大个的傻笑又浮了上来,“我押了重金在地下盘口,赌我能活着走出这宅子,我猜猜,现在应该涨到一赔二十了吧?”
起身,大摇大摆地出门:“两位保重,我收银子去了!”
何莎宅子的大门又开了,随着田大个步出那门槛,几乎全城爱赌的百姓同时爆发出叹息的声音。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手中的银两,又打水漂了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们,恨不得将金亚天灭了,再扔回何莎的宅院去。
“抱歉啊诸位,我还没死!”田大个笑着,看到这么多人希望他死在何莎的鞭下,似乎也是件快乐的事情。
阮军赶紧迎了上来,虽然他的队长还活着,但身上鞭上,清晰可见,可见何莎也没给他什么好果子吃:“大个老哥,您没事吧?”
田大个腿上一软,似被吓破了胆,倚在阮军身上:“我的亲娘,差点吓死老子了,赶紧到盘口收钱,奶奶的,这可是我用性命换来的。”
几日之后,拭剑阁海纳院水队长凯旋而归,据说,不仅打败了淘金赌坊的大庄,还从何老板的皮鞭之下虎口脱生,同时,还带回巨额的银两。至于是充公了还是拿去孝敬华院主,不得而知。
火队长见其嚣张的样子,心中不服溢于言表,为决一雌雄,他带领双队的弟兄立下军令状,星夜奔袭南晋最大的山贼窝点,黑风寨,打得对方落花流水,星夜逃窜,拭剑阁的大旗,在那山巅之上,迎风招展。
朝廷闻讯,甚为欣喜,长久以来的跗骨之蛆,剿而不死,除而不灭,如今,竟被拭剑阁连根拔起,焉能不乐?
太后亲自下诏,昭告天下,论功行赏,封拭剑阁为天下第一大门派,还有一块“除暴安良”的金字招牌。
拭剑阁欣欣向荣,海纳院更是炙手可热,打他手下两元大将主意的,数不胜数。华院主心中,便有了考量。
这两个队长,一个是财阀,一个是利刃,少了哪个,他都不愿。于是,他苦苦思索,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要两位队长为他效忠一辈子。
转眼年关将至,华院主特地将两位队长招到自己家中来。座间,两位今非昔比的水火队长依旧是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都想趁对方不留神之际,亲手掐死对方而后快。
坐定,几句寒暄,华院主便拐弯抹角地问起了两位爱将的婚娶情况。
田大个老实地承认:“我以前讨过一个,很贤惠很漂亮的,可惜我好赌,败光了家业,她就带着两个孩子跑啦!”
关思炎年纪不大,估计还有些腼腆,只说了一句:“我没夫人。”
“那这就不对了。你们两个,年轻才俊,该物色一位贤内助。男人嘛,成家立业,先成家,才有根基立业嘛!”华院主笑得让田关二人后背一阵紧。
只听他说:“本院恰好有两个女儿,正值妙龄,贤良淑德,尚待字闺中,若不妨碍,本院膝下无子,正考虑招人入赘,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他……这是要他们给他当女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田大个和关思炎久久说不出话来。而自信满满的华院长对这两个年轻人的反应会错了意,以为他们两个是对这天降的福分惊喜万分。
他喜笑颜开,唤了女儿出来:“如花,似玉,快出来见见两位队长。”
他话音刚落,两个不知等候了多久的华家小姐冲进门来,在场所有不姓华的人,下巴全落到了地上,多少人差点夺门而逃,多少人捏紧了身上镇邪避妖的符纸,多少人将含在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