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瘦医生Ⅱ（十八）
我先给可可打个电话：“宝贝，我不来接你了。”
我还准备好了很多好听好听的话语来迎接她生气失望甚至黯然神伤的反应，毕竟是女孩子嘛，接送上下班也是应该的，但是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正事，她要是知道了缘由肯定会谅解我的。
我一直认为可可是个知书达理深明大义的女孩子！
满怀希望和激动的心情，谁知道她竟然淡淡地说：
“没关系，我已经到家了。”
让我这些精彩的演说之词统统无用武之地。
好生郁闷，还是单独行动吧，可能这就是做了亏心事之后的报应吧。
这里是医院旁的一家大型菜场，人头攒动，鱼龙混杂，你绝对想不到我会在这里出现。
因为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之所以现在来到这里只是忽然有一个想炒菜给姐妹俩吃的念头。
至于为什么，恐怕跟时下流行的男主夫风潮不搭界。
喜欢一个人，就会心甘情愿地为她洗衣做饭，铺床叠被，很自然，却又很开心。
好家伙，一眼望去都是千姿百态的众生相，跟饭桌上见到的包装完全不一样。
劳动人民的价值也就体现在这翻天覆地的改造过程中了。
大妈大叔看到我就像看见一块肥肉，他们的目光可毒了，一眼就看穿了我是初来乍到的新手，什么行情都不懂。
“小伙子，我这鱼多壮，放在手里沉甸甸的，绝对野生，鲜龙活跳的！”大叔用力抖动着快要死的鱼身，看上去果然灵活！
“对不起，洒家不吃荤。”我谦恭地一点头，全身以退。
“小阿弟，我这里的菜可水灵了，无农药全绿色原生态食品！你看你看，小姑娘一样鲜嫩！”大妈粗者嗓门大声吆喝，就像在嫁自家闺女一样。
“善哉善哉，贫僧不近女色的。”以后也不敢吃青菜了，小姑娘啊，于心何忍，大妈真是位修辞高手！
人民群众的智慧果然如江水不绝，星汉无穷，下里巴人和高山流水有异曲同工之妙。
被宰是在所难免的，斤斤计较锱铢必纠也不是我们大男人的风格，随便怎么说，总比下饭店便宜吧，只要新鲜，质量好，就让他们赚一点也无所谓，姐妹俩开心最重要。
嫩豆腐，芹菜，鲫鱼，山药，肉骨头，螃蟹……再加上一些佐料。
因为久不操练，我无法估算精确的分量，反正看上去三个人吃不光应该就差不多了。
所以没一会儿工夫我两只手就吃不消了。
在人群中挤道，清点零零碎碎的小钱，跟贩子们争讨模棱两可的生产日期……混着一身的菜味，用力拖至车站，然后坐上公交车，抢位置又让坐给老奶奶，感觉味道好极了。
因为有家，家里有人。
“砰砰砰——”
“我回来了！”
我在菊花巷园丁新村5幢304门口大声喊门，恨不得让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我是这里的一员。
门开了，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出来的是楚楚，看见我拿了这么两大袋，还以为刚刚杀人越货回来，惊诧赶紧着帮忙。
“不用不用，楚楚，这种粗话，我来，你是在煮牛肉吧，红烧五香葱花牛肉，用的是草原小公牛的后大腿中段肉，至少炖了两个小时了！”我闭上眼细细一闻说。
“马亮你这么厉害啊。”楚楚流露出赞叹的目光，“早知道我就让你来烧了，看来我爸爸后继有人了，我也只学会这一招半式呢。”
“哈哈，我是我妈这个食神的传人，理论知识自然相当扎实，话说这炖牛肉啊，一定要使用热水，不可使用冷水，因为热水可以使牛肉表面蛋白质迅速凝固，防止肉中氨基酸流失，保持肉味鲜美，旺火烧开后，揭开盖子炖20分钟以去除异味，然后加盖，改用微火，使汤面上浮油保持一定温度，以起到焖的作用，在烧煮过程，盐要迟放，水却要一次加足，如果发现水太少，应加开水……”话一说开，就刹不住口了，这厨艺，实在博大精深，令口水泛滥，舌头婉转。
“不错不错，可可肯定开心死了。”楚楚拍手称好。
“丫头呢？怎么不出来迎接？”我一边搬运，一边搜索。
“在洗澡呢。”
“哦，今天怎么回来的这着早？”我问。
“她中班啊，你不知道？”
“哦，不好意思，忘了，呵呵。”我惭愧地望着楚楚。
“你呀，昨晚也不送她回来，这么晚，我以为跟你在一起呢。”楚楚责怪我说。
“我问过她的，两次了，她都说不用的。”我一脸无辜。
“你真是不明白女孩子的心，她说不用的时候就是想要你说来啊，否则她为什么要说两次呢？”
恍然大悟，茅塞顿开，我果然是个笨蛋。
不由地愣住了。
“让我看看你买了些什么菜，噢，都是些海产品和蔬菜啊。”楚楚摇摇头。
“怎么了？这些东西你们不要吃么？”我奇道。
“我是会吃的，但是可可最喜欢吃的是肉啊。”
“不会吧，以前每次我吃什么她也吃什么的……”
我发现楚楚笑望着我。
我忽然明白了：可可是为了我，才改变的，难怪每次吃的都不多……
“她以前还很喜欢逛街，吃西餐，去健身房，现在除了回来绣绣十字绣，看看书，很少出去了，连买衣服也是上网，说省钱……昨晚的科室活动她也没有玩到最后呢。”楚楚的声音越来越轻，我的心头却越来越重。
我惭愧地低下头，却发现眼睛被人蒙住了。
“小笨笨，猜猜我是谁。”湿漉漉的手，甜丝丝的声音。
我轻轻地解开她的手，慢慢回过头，深深地望着她：
“我已经不小了，是大笨笨了。”一声长叹。
我确实是个大笨蛋，十足的笨蛋。
“你买了什么东东啊？”她拉着我的手张望。
“不是你喜欢的菜，但是我可以保证，在我的烹饪下，你肯定会喜欢。”
“真的啊，其实只要是你做的菜，无论怎样我都会喜欢的。”她点点头说。
“太感动了！我一定使出平生所学，鞠躬尽瘁！”
“没关系，就算味道不好，还可以再学的嘛，这一辈子，有的是机会，呵呵。”她看着我笑，楚楚也对着我笑，我忽然发现好像跳进了一个陷阱里。
温柔陷阱。
难道力哥也是这样中圈套的？看来历史果然是相似的，不过我喜欢，哈哈。
楚楚拖着那两袋原生菜谱悄悄地走开了。
“可可，昨天晚上，真对不起。”我不愿拂逆了楚楚的一片成人之美意，准备速战速决，然后再去大献殷勤洗菜补过。
“没什么啊，不用道歉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以前还不都是自己回来的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她越是这样说，我越是羞愧万分。
“我就是要让你放心啊，这样你才可以安心工作，开心生活，否则成了累赘，可不是我的愿望。”她捧起我的脸，揉啊捏啊，拼成一个微笑的表情。
予人微笑，手留余香，有婴儿的芳香。
“不是的，可可，其实我并没有在工作，我在陪一个女孩子。”我终于承受不了内心谴责的攻势，全线崩溃。
“我昨晚也有很多男孩子在身边啊，她肯定是你的好朋友是吧。”她笑嘻嘻地看着我，手下的动作一点都不慢。
“是的，虽然是好朋友，但是我做了一些实在不该做的事情。”
“什么事呢？”
“我摸她，抱她，和她独处一间房，然后脱衣服，脱鞋，给她洗脚——”
我还没说完，可可已经笑得俯下了身子，笑得我很尴尬，感觉自己很没用，真的很没用。
“你啊，有贼心没贼胆，还逞强，别给我把前因后果省略。”
想不到两天之内居然有三个女人这样说我了，实在是太失败了，只好坦白从宽，从头招来，这省去的千字其实是这样的：来到米白的家里，我扶她上床歇息，替她烧好开水，冲好茶，倒好洗脸洗脚水，看在她风尘仆仆又患病的份上，准备再次大伸侠义之手，原为代劳，但是她却理性地阻止了我，并且恰到好处地将我“赶”了出来，以至于很多可持续发展的故事戛然而止，令天下英雄扼腕，美人蹙心，呜呼痛惜！
“既然是好朋友，就应该相互关心嘛，我跟很多男病人也有亲密接触啊，主要是这里——”她指了指胸口。
“心理出轨比肉体出轨更可怕！”
话说到这里了，要不是楚楚在隔壁，我早就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了。
“我也很想见见你这位女生死之交呢，就像讲故事一样传奇。”
“好啊，下次我们请她吃饭好了，我们的故事啊，讲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肚子好饿，我要喝鸡汤。”她撒起娇嘟起嘴，让我恨不得在上面亲一口。
“放心，保证你今天吃了我的菜之后，就非我不嫁了！”
……
愉快的心情加上我高超的技艺，所以这注定是一场丰盛的晚餐。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不能喝酒。
没有对手，好寂寞。
力哥，我想你。
幸好老天亦有成人之美，在回寝室的路上我接到一个久违的电话，仿佛来自远方雪消的春天。
“好酒一壶，老地方，两人，喝。”
于是这个夜晚完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