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捷，子异将军大败伯颜，斩首缴获无算。”
报捷的信使每到一地，都会沿街高喊，从而将胜利的消息传递给民众。
这一道声音就像是久旱的甘霖，滋润了乾人焦急了多日的内心。
一场国运之战，前前后后打了一年，战死了一位国君，近半汤阳军，十万辅兵，庞大的牺牲为这次的战争提前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所幸，如今乌云散去，光照大地了。
接到捷报时，三卿急忙恭贺秦不语，秦不语却是不急不忙地批阅了手中的公文后，才接过捷报文书，仔细看了每一个字后，就将公文交给了公孙喜，欣喜道：“马上计算军功，然后赐予土地、金钱以及俘虏的伯颜女子。”
“喏。”
公孙喜对于秦不语的淡定十分满意，心中认为此子大有明君之相。
“还有，准子异将军所请，送回伯颜亚大尸身。”
秦不语有些惋惜道：“此人若不死，我们有三利，可他一死，便有三害啊。”
公孙喜很配合地问道：“请问国君，三利为何？三害又为何？”
这头老狐狸。
秦不语一笑，说道：“若活，第一我们可以威胁伯颜部落，第二打击伯颜士气，第三使伯颜族主之位有名无实，必然引发内部权力的倾轧；可他一死，第一承担了战败的责任，第二博取了同情，为他儿子上位铺路，第三必然重新激发伯颜的士气，以仇恨之名重新振作。这一切，伯颜亚大都看得一清二楚啊。”
孟负做了一个中肯的评价：“此人是个英雄，也是个枭雄。”
秦不语起身离开汤谷殿，到了自己的宫殿才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总算胜了啊。”
两行泪水滑落，秦不语身体软倒在地上。
他这一刻的激动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
过了二十年的书生日子，突然继位一个国君也就罢了，还遇上一个不靠谱的大哥，揍人不成反被揍，扔下个烂摊子就死了。
这也就罢了，明明屁股还没有焐热国君的位子，就要接着打国运之战，简直是要逼死他啊。
乾国要不是祖宗的基业，他就扛不住压力跑路了。
“小子啊，你不会输了吧？”
黑龙飞到秦不语肩头，安慰道：“不用怕，不就是输了嘛，我这就带你跑路，我们浪迹天涯。”
秦不语有些惊讶于黑龙所表现出的义气，竟然不是自己偷偷卷了东西跑路，而是要带上自己跑路。
“不必了。”
秦不语摆手，得意一笑道：“我乾国先后干掉了八个部落，怎么可能在我手中就失败了呢？”
尝过等待的煎熬，胜利的美味后，秦不语突然对于先祖的功绩有了强烈的认同感和自豪感。
这种感情也延伸到了乾国身上，四年的陌生感快速退去了。
黑龙鄙视道：“赢了你哭个毛啊。”
秦不语眉头一挑道：“我为乾国气运昌盛而感动，不行吗？”
“气运？”
黑龙眼珠子转动，心中开始琢磨了起来。
秦不语说得没错，乾国击败了伯颜，开拓土地、民心振奋，气运自然会高涨。
保守估计，也有三丈收获。
也就是说，乾国龙气在不久后至少会达到十五丈。
黑龙嘿嘿一笑，露出诌献的笑容，搓着龙爪道：“秦哥哥，商量个事呗，能不能借我一点气运啊？”
秦不语将其从肩上抓下来，温柔的抚摸道：“可以，但你要先乖乖睡觉。”
黑龙脸色垮下来，这不就是在说自己“做梦”嘛。
但他不甘心就这样错过得到气运的机会，一咬牙，一跺脚，问道：“你知道低等生灵和高等生灵的差距在哪里吗？”
秦不语将黑龙放在地上，等待他的下文。
黑龙道：“二境的神族生下的孩子依旧是神，龙生下的龙子依旧是高等生命，可是四境的人生下的幼崽却只是低等生命，你就没想过其中的原因吗？”
秦不语道：“愿闻高见。”
黑龙一挥爪子，摄来一张椅子飞在上面，和秦不语差不多等高后，才龙脸认真的开始讲述。
“修行九境，最大的一个划分层次是前四境和后五境，前者统称凡境，修行的是‘灵气’，生命进行的是量变；后者统称仙神境，修行的是‘灵’，生命进行的是质变。”
看秦不语有些迷惑，黑龙进一步解释道：“灵魂，灵魂，就是有灵之魂，可是低等生灵有灵魂而不可见，不可用，不可增，只会消耗。而第五境叫做见神，就是得见灵魂的意思。我之所以要进化为真龙，就是因为龙作为高等生灵，天生龙魂觉醒，之所以百年一岁，就是因为灵魂远强于普通生灵，寿命悠长。”
秦不语食指轻轻敲打膝盖，突然一笑道：“你没骗我。”
黑龙有些把不准秦不语的意思了。
是说他也知道这些，所以能够判断出自己没有欺骗？还是他相信自己没有骗他？
总之，秦不语在黑龙心中，是个还没有完全摸清心思的人。
黑龙继续讲道：“神族限制九州人族破五境，就是要将人族永远限制成低等生灵，所以你如果无法破五境，这辈子最多也就是百岁之龄了。”
黑龙说话很有技巧，很能把握人心。
明明就差最后一句，可是他就是不肯点破，让秦不语自己陷入猜测、忐忑、期待、渴望之中，从而心神恍惚，难以自持。
可秦不语的眼神始终如一潭平静的清水，反过来刺透了黑龙的心神，让他心中变得猜测、忐忑、不安。
心思被看破，黑龙有些丧气道：“你难道就不渴望长生吗？”
秦不语淡淡道：“继续说。”
黑龙又振奋起来，秦不语愿意听，就说明他对于“长生”是感兴趣的。
可他没有注意到，当他开始猜测秦不语的内心，又被自己的猜测牵动心境，说明他自己陷入了秦不语的控制节奏中。
“我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让你获得一部分五境力量和一部分龙的寿命。”
黑龙兴奋道：“你的蛟龙铠实际是四境的蛟龙，窍穴被强行打开，算是伪神器。如果我们把它依旧当成蛟龙尸体，然后将龙魂炼入蛟龙铠，再通过秘法让二者融合，是否就成了一条没有任何思想的‘植物龙’呢？”
黑龙为自己天才的想法而振奋，洋洋得意道：“如果你把龙魂彻底炼化为本命之物，你就可以获得一部分龙族的寿命，同时也可以通过龙魂，控制蛟龙铠，发挥出一部分力量了。”
秦不语摸着下巴，在心中推演黑龙主意的可行性，得出的结论是表面合理，但是一切都建立在黑龙所谓的“秘法”上。
这就像是一个游方道士说自己可以通过“仙法”炼制仙丹，给出的方案也是符合常识、药理的，偏偏一切的基础、关键——仙法，无法确定。
出于贪欲，总有傻子被骗。
如果不是自己有《烛龙》，或许自己也是傻子中的一员了。
“气运，乃国之重器，关乎盛衰、生死，岂能因为个人之贪欲而出卖。”
他是龙气的寄主，所以偷盗了也对乾国没有影响，因为依旧在自己身上，没有丢失。可是给了黑龙，就是彻底失去了。
秦不语像是一个博学的大儒，义正言辞地教训坏学生黑龙。
黑龙不可思议道：“你拒绝了？”
秦不语冷哼道：“九州不是没有破五境的，但不是失踪的莫名其妙，就是被严格限制。我就算炼成了，也获得了千年的寿命，可是神族会让我活千年吗？”
人应该学会吸取经验教训。
夫子之死就是告诉修行者：要长生，就得躲在阴暗中，悄悄的发展。
黑龙有些着急道：“那就离开九州啊，你有千年的时间，就算资质差一些，也足以修行到破五境了。”
“狗不离窝。”
秦不语起身走向内室，意味着这次谈话要结束了。
秦不语对长生冷漠的态度让黑龙的打算一时落了空，但他犹自不放弃地追上去，飞到秦不语面前，劝道：“这可是长生的机会啊，只需要付出一点气运而已，何况还不是乾国原本的气运，只是伯颜部落失去的气运而已。”
“伯颜部落战败，气运自然就会有一部分流向乾国，最终与龙气汇聚，如何不是乾国的气运？”秦不语拨开黑龙。
黑龙又飞到秦不语前面，苦心劝道：“就算不长生，可是只要炼成了铠甲，你就马上可以具有四境战力啊。你难道就不想和你历代先祖一样，横刀跃马？”
“这个嘛……”
秦不语脚步一顿，脸上流露出几分意动。
黑龙见此，立刻打起精神，提出了自己的价格：“一丈，只需要一丈气运，你就可以拥有一副可长生，可打架、可传承的镇器了。虽然算是次等货，也比神器珍贵太多了。”
“一丈？”
秦不语二话不说就将黑龙抓住，然后扔到一边了。
“七尺，七尺总可以吧。”
黑龙死缠烂打，缠在秦不语的脖子上，在耳边继续劝说道：“乾国这一战，至少可以收割伯颜三丈气运，新并入的土地还会增加气运，不用在意区区七尺啊。”
秦不语任他聒噪，直接充耳不闻了。
“五尺，就当便宜你这个无耻、吝啬的家伙了。”
黑龙气得咆哮。
“五尺就五尺吧。”
秦不语唉声叹气，像是吃了大亏似得。
“算你狠。”
黑龙飞到房顶上，独自生闷气去了。
秦不语对于自己在“外交”之中表现出来的洽谈能力，表示十分的满意。
如果把铠甲比作一件商品，黑龙就是推销员。
他推销的商品，主要价值是长生，次要价值是力量。
可是秦不语偏偏对长生表现的不屑一顾，铠甲的价值顿时就去掉大半，黑龙为了销售，只能推销次要价值。
五尺气运，只能让秦不语将一境修行圆满，现在却换回了一件镇器。
这笔生意无论怎么算，他都是赚大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