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青萍宗上下都相信陈胜翰一面之辞?”
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枝空隙,照耀得地上斑斑驳驳,武君羡单手托着下颚,似乎陷入了沉思,按谢毅所言,青萍宗属一方势力,做事怎会如此绝情果断?
谢毅身为即将突破血海境的一股中坚力量,应该派人仔细调查原委才是,难道青萍宗全体都是傻子不成?
“其实不光是陈胜翰的问题,还有我自己的问题。”
谢毅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得出武君羡在想什么,双手掸了掸编织成裙的树藤叶,散发着阵阵清香却带点苦涩的气味,朦胧间神情都有些模糊。
“陈胜翰将所有的“罪证”都准备得巨细无遗,至于将我板上钉钉最强有力的“罪证”,就是我曾化名谢谦拜师的事被起底。”
阳光穿透树枝的空隙,直射谢毅前额,晃得他双眼神迷目眩,嘴里呢喃道:“我没想到自己竟是陈胜翰的帮凶,按青萍宗宗法规定,逆徒背叛师门,必受雷亟之刑,方能身死孽消,而传授逆徒武功的师父,则需前往孤亭崖思过十五年,倘若逆徒逃之夭夭,在十五年内依旧未得正法,则师父代徒受罚。”
武君羡闻言掐指一算,如今十年已过,谢毅的师父再过五年就要受雷亟之刑,难怪他会如此着急,武君羡思忖片刻直言道:“谢大哥,你想让我救令师?”
“现在只有你能做到。”
谢毅轻然颌首,语调平稳无波,眸色凛凛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忧愁,衣衫猎猎作响,然而坚韧的性情不允许他再次软弱,迅速恢复坚毅的神情。
“为何?只是因为我突破炼皮圆满境?”
谢毅的神色变化,武君羡自然看在眼里,那抹转眼即逝的哀愁,确实令人心生同情,可是同情归同情,做这种事必须计算风险,就连方方面面都要仔细琢磨。
“没错,圆满境的可怕你应该清楚,蜕凡有六变,皆修圆满则拥有大帝之姿,这绝不是一句空话,然而圆满境的秘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例如帝裔,皇裔,君裔,王裔,其他人都是从野史中了解,亦或是传承上古的残破秘籍,我曾有在青萍宗藏经阁见到过,可是基本都在描述些细枝末节,最主要的核心绝无涉及。”
“要是这般省事,那些帝皇后裔岂非横行无忌?”
“那倒并非如此……”
谢毅拿出一条树藤,将表皮剥开,把里边的树芯碾磨成细条,叼在嘴里满口清香,继续解释道:“拥有大帝之姿,却并非一定能成为大帝,否则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之所以说你能做到,那是因为我曾为你检查过身体,发现你的皮膜异常坚韧,内劲源源不断,境界更是短短两天到达炼皮九转,你的机遇必定非同凡俗,至少以我的眼力完全瞧不出你的功法来历,为了师父,我不得不冒险一试,索性真的成功了。”
成功?倒也不见得……
武君羡心想若非天下第一殿鼎力相助,自己恐怕是挺不过去,只是这些事不能向谢毅说明,故而隐瞒过去最为合理。
而谢毅略微沉思,眼神中流抹过一丝坚定,用左掌猛烈向丹田拍击而去,顿时整个人散发着血色的光辉,在武君羡震惊的目光下,将一颗外层包裹着血色焰火,内层纹路却星罗密布的白珠吐出。
当谢毅从嘴里吐出白珠的那一刻,立刻面色灰败,脸容枯缟,仿佛刚毅的身形荡然无存,像极了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
“谢大哥,你这是做甚!”
谢毅只觉肺部吸不到任何气息,霎那间眼前浮起阵阵黑雾,还好武君羡赶紧扶住他,谢毅趁机向其喃喃道:“谢大哥对不起你,挟恩图报绝非大丈夫所为,只是师恩似海深,我只能出此下策。”
谢毅不停地咳嗽,艰难的拿起那枚白珠,摇摇头道:“就是这枚东西毁我一生,却也是它救我一命。”
原来这就是月蛟丹……
武君羡确实体会到月蛟丹散发的玄妙力量,闻之令人心神一震,体内的气血沉寂下来,缕缕杂质都沉到底部,最后随着呼吸飘出体外。
“当年我被陈胜翰偷袭,原本是必死无疑,幸好被一位老樵夫救下,醒来时发觉腹中似有异动,后来才知道是老樵夫不慎将月蛟丹给我服下,并非那些救命草药起效,而是月蛟丹救了我。”
武君羡脑海中涌现出一道念头,惊声道:“所以,你想……”
“区区五年,怎能让你突破至血海境,甚至是更高的境界?唯有这颗月蛟丹才能让你迅速变强,反正我谢毅只是一个废人,月蛟丹只能压制我的伤势,并不能让我痊愈,境界也从半步血海境一路跌落,若非我一直日夜不辍的修炼,恐怕境界跌落得更快。”
“谢大哥,你赶快把月蛟丹吞回去!”
“羡弟,你先听我说……”
“谢大哥,你先别说话!”
武君羡皱着眉头,看着瞳孔渐渐涣散的谢毅,赶紧将月蛟丹塞回他的嘴里,左臂搀扶,右掌贴着他的后背,用内力徐徐渡入其体内,强行将月蛟丹逼入丹田。
不到一刻钟,谢毅的脸色逐渐从灰败转向苍白,再从苍白转为红润,气得他跳起来,然后猛推武君羡一把,气急败坏道:“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下足决心!”
“我身拥奇遇,莫说区区血海境,就算是证道大帝,也不在话下!”
武君羡绝非空口说白话,天下第一殿来历神秘,其中武学包含前世各类功法,要是将它们全部学会,还真能到达大帝的境界,或许连至尊都能触摸到门槛。
武君羡言之凿凿,眼神充满坚定与自信,实在令谢毅有种愿意相信的错觉。
但愿这不是错觉……
“谢大哥,那陈胜翰背后的神秘势力,十年间是否已经了若指掌?”
谢毅收拾心情,面庞却显露难以察觉的颤动,双眼微眯摇摇头道:“惭愧,只有寥寥数家,他们全部都是单线联系,若非我无意间知道他们的联系,恐怕都不信是一群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算计我?”
“如何八竿子打不着?”
“上营镇张家老家主张玉洞,南旺镇司阳村老秀才司裴昌,河田镇广福村稳婆黄婆婆,浮云山定光寺本济老禅师,既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
老家主和老秀才,老稳婆和老秃驴,再加上陈胜翰,的确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如此细细想来,恐怕所谋者甚大。
“呼……”
谢毅闭眼倚着断裂的古树,呼出一口浊气,心中的苦涩终于稍减半分,严重受损的身躯,拯救师父的重担,昭雪自身的冤情,恶人的逍遥法外,十年来日夜折磨着谢毅,让他连觉都睡得不安稳。
“放心吧……”
武君羡运足内力,肌体如响豆般噼里啪啦直响,豪气十足拍了拍谢毅的肩膀,认真道:“这事就由我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