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稀薄,满空碎雪,北风呼啸而过撞上远处冰冻的山峦,那击撞声尖锐又绵长。
至亲亡故的悲恸管陶已有许多年未曾体验,如今她身为过客,亲眼目睹了这场送别。
她肃静地跟在启身后,被他牵着一路来到部落中央的广场。
此刻,部落的人几乎都聚集在此,黑压压一片没有嬉笑和言语,只有肃穆和沉重。
最中间搭好的木架四周堆满了木柴,上面并排躺着逝去的人,一双双眼齐齐望着似乎是某种无声的送行仪式。
死人的遗容如何管陶半点想知道的心都没有,但她也如其他人般直直地看过去,依稀看到了三张满是血色的脸。
对的,是鲜血在极冷气候下凝固的红色,均匀地遍布了死者的整张脸。
她满心诧异,听说他们是被牙狗咬伤不愈而死的。然而,这三人面上根本没有伤口,怎会满脸的血?
就在她思索之际,穿了身艳丽羽毛兽皮衣的族巫从远处走来,旁边的人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在众人虔诚的目光中走在柴架前白茅所在的位置旁。
白茅亦用着恭敬的神态迎接这位的到来,仿佛就是在等他出现主持这场丧礼。
族巫身量不高且干瘦得厉害,比上次在白茅家见到的更瘦了,可那一双眼仍旧精神矍铄。
他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族人,敛气收声:“他们是勇士,是大地之神喜爱的崽子。他们护卫了部落,得到大地之神的喜爱。现在,大地之神召唤他们前往神的领地,在那里得到新的生命。”
“对大地之神忠诚无比的崽子们,举起你们的双手,用你们虔敬的心为亡者打开通往神域的路吧。”他慷慨激昂双手合十,缓慢地举过额头,闭上双眼嘴里哼出首绵长悠远的调子。
部落的人俱都如他举起手,眼睛却没合上。他们睁着眼看着白茅拿起火把,在族巫冗长沉抑的歌声中点燃了柴堆,火势很快就随着风变大,不多时就将整个木架都吞噬掉了。
数九寒天里烈焰滔滔成海,皮肉烧灼的气味在空旷的广场散开,艳红的火烧着烧着竟然慢慢变成蓝色。
观察着这一切的管陶紧紧地合着手,杏眼一点点睁大似要突破眼眶的桎梏,僵硬的手臂在抖,她瘦小的身躯颤巍巍的似乎随时都能倒下去。
可她不敢,是心理的惧怕,更是对当前诡异不解的恐惧。
启听到她呼吸紊乱,侧眸瞥来就看她面色苍白,如此冷的天脸上竟然还有汗水。他不动声色地挪了下位置,让自己的手肘抵在她后脑。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自己就在她身后。
察觉到他的维护,管陶冷硬的身体渐渐放松咬牙坚持着。
蓝色火焰熄灭之时,天边还剩下最后一丝光亮,风雪又开始肆虐了。
族巫命人展开张很大的兽皮,亲自将雪地上的骨灰捧进去包好,等到天晴时洒在部落外的河边。
站了快两小时的管陶差点就冷得挪不开步子了,亏得启一直守着,半抱半揽将她带回他们居住的石屋。
将管陶安置在火堆旁,他从容不迫地刨开火灰用枯草点火架柴,直到身体感知到了温度她才像有了活着的气息。
“你吓到了。”他粗糙的手拂过她细嫩的脸颊,指尖传来冰冷凉意,令他不由着急了。
乌黑的眸子转动了下,管陶只觉得压抑:“有点。”
烧人,虽然是死人可她往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来没经历过。
“我不想吃肉,你帮我煮点爬果的根吧。”最近几天她都不想闻到肉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