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师傅准时来到公主府的后院,落梅奉上茶水和点心,红叶拜了一拜,说道:“张师傅,以前我和落梅懒惰了,以后必定好好跟着师傅习武,望张师傅不计前嫌,倾囊相授。”
张师傅很是奇怪,往日里红叶和落梅能迟到就迟到,能不来就不来,今日这是转了性了?算了,本就是一副好差事,不愿学就敷衍了事,愿意学自己肯定不负师生一场。其实这张师傅本也是周国的知名武师,年轻时也是争强好胜,到处找人比武的。后来喜欢上了海神国的一个渔家女,便追到了海神国,之后安家成亲生子,过上了平静的生活。他能来公主府教功夫,一来是因为不至于荒废了自己一身的武功,二来是因为公主府的待遇好,养家也是需要钱的。
安阳听见红叶的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虽说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可是代价太惨了。
从此后红叶和落梅每日里勤劳练武,按照张师傅的话就是每日都有进步。
江梦月的伤半个月就好透了,她早就在床上躺不住了,半个月不锻炼感觉身体都生锈了。可是红叶就是不让她活动,每日里只能等红叶和落梅不在的时候悄悄下床活动一下筋骨。
这一日,终于山海等不及了,遣了珍玉来问何时能上山,江梦月好似得了圣旨,第二日就跑上了山。呼吸着新鲜空气,江梦月高兴的大叫。
“高兴的太早了,你今日的任务很重哦!”山海突然在身后出现,吓了江梦月一跳,自己何时能练的像师傅这么厉害就好了。
“要是想像我一样得努力啊!”山海突然的一句话,让江梦月真真是吃了一惊,师傅会读心术吗?
“我可不会读心术。”山海回头冲着江梦月一笑。
江梦月赶紧收拾好自己的小心思,乖乖跟着师傅去了山顶。山海今天布置的任务是采草药,无论是做医生还是制毒都需要草药,不认识怎么能行。
江梦月一边采草药一边小声嘀咕:“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梦月采草药。”
陪着江梦月一起采草药的珍玉一边采药,一边讲起了自家门派的事情。
这个门派在很久以前,具体多久没有考证,也没有记载,自古以来都是口口相传的,只是在百年前才有了一份简单的族谱,记载了门派的由来和门派众人的简单介绍。至于山海师傅是第几代弟子也是无从考证的,因为这本族谱也已经失传。
门派一开始没有名字,因为只有一个人的门派不需要名字,后来,这门派多了一个人,那人说,两个人的门派也是门派啊,总不能没个名字啊,就叫仙安派吧。
于是江湖上多了一个门派,后来,收了徒弟,置了产业,门派越来越大,事情越来越多,人多了门派就出了乱子,到最后四分五裂。只剩一个传承者,门派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幸亏这唯一的弟子尽得真传,在江湖上也是一号人物,于是门派虽没落了,可是关于这门派的传说却没有断,只不过越来越神秘,收徒也神秘,师门也神秘。
“看,我们的祖师爷就是这般的厉害。”珍玉说得很是骄傲。可江梦月一脸不屑,这不就是被灭了嘛,只落了个人财两空,隐居避世的下场。
珍玉看江梦月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信,于是说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拜入我们的门派嘛?每年寻师傅的人成千上万的。”
“那怎么只有十二个徒弟呢?”
“你以为谁都能做师傅的徒弟吗?哼。”珍玉是很崇拜山海的,不容得别人小瞧,就连江梦月都不行。
“是是是,是我三生有幸才能拜了师傅,进了师门,跟了师姐。”这话说的真诚,脸上也是一脸的崇拜表情,珍玉哼了一声继续采药去了,江梦月知道她不生气了。珍玉为人简单,真诚不做作,有什么事情从脸上就看出来了。
“师姐师姐,那我们同门的师哥师姐呢?”江梦月着实还挺八卦,这几年跟着山海师傅,除了见着珍玉,别的师哥师姐一个没见着,不免有些好奇呢。
“师傅只说过,我们的师哥师姐,有几个已经不在了,剩下几个都不在海神国,有的当官,有的隐居,有的相夫教子,还有的游荡江湖,总之各有各的志向,不必勉强。可是若是师门有难,必定出手。”
这话江梦月相信,山海师傅虽然在课业上十分严厉,可是待徒弟是很好的,教授的思想也是十分正面的,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徒弟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看珍玉就知道了。
“还有,师傅给的玉佩,是师傅亲自打磨的,每个徒弟都有,师傅说了,这玉佩是有用处的。”
“师姐啊,这玉佩什么用处呢?”江梦月拿到玉佩的当天就研究了起来,一面花纹雕刻的很是巧妙,一面都是凹凸不平的小缺口,似是什么机关?
“我也不知道,师傅说时机到了就会说的。”珍玉一点不好奇。
江梦月倒是很好奇自己的那些没见过的师哥师姐究竟是什么样的。
庆妍不知怎么的,这些日子脾气奇怪的很,动不动就生气,就连太后召她进宫她都借口身体不适一口回绝了,太后着急,派了御医来诊脉,却被她气了回去。
江梦月每天早出晚归的,生怕遇上庆妍,招惹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母亲大人。可是有老话说的好,怕什么来什么。这日天刚擦黑,江梦月悄悄从后门进了公主府,一路往自己的屋子跑去,进了门就喊累,要红叶给她水喝。谁知榻上坐着自己的母亲大人庆妍公主。
江梦月一顿,行了一礼,甜笑道:“母亲安好,怎么这个时辰来了,用过晚膳了吗?让落梅给您做几个拿手菜尝尝可好,落梅刚学了几个菜式。”
“不用了,吃不下,你最近跟着山海师傅学的怎么样了?”庆妍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梦月。
“师傅教得很好,女儿愚钝,刚学了个皮毛。”江梦月谦虚了,山海说她学得很好,不日便可成为用毒高手。
“你学了这么久,居然只学了个皮毛?”庆妍顿时怒气升腾,江梦月心说不好,这话说差了。
“来人,看着郡主,今晚的饭就免了,抄写十遍《静心》,写完了再打十下手板。”庆妍说完看都不看江梦月就走了。竹青跟在后面,冲着江梦月直摆手。
这摆手什么意思?不用在意?
有人看着,不能不写啊,于是江梦月开始《静心》了。手上写的忙,心里也想着事,这母亲大人不会是更年期吧?虽说她还年轻,可是也有可能啊,这些年她的心事,她的压抑,江梦月都看的出来。
惩罚完了,监督的人走了,江梦月给太后写了一封信,送进了宫里。
第二日,太后招了庆妍进宫,同时还招了山海。庆妍当天哭着回了家,之后的一个多月庆妍没有出过房门,山海的汤药每日不落的送上。
从那天起,教学的地点也换成了公主府,山海和珍玉暂住在了公主府。山海说了,庆妍的心病难医,需要江梦月的帮助。可江梦月并不知道庆妍的心病是什么,怎么陪伴?怎么解开心结?山海说了,太后应该知道庆妍公主的事情。
于是江梦月马上进了宫。
一见到江梦月,太后抱着她眼睛红红的,江梦月知道太后是真的心疼和爱护庆妍,就像庆妍也是真心疼爱江梦月一样,母亲的心是这世上最柔软的地方,也是最温暖的所在。
“太后,月儿求您一件事。”江梦月跪倒在地,很认真地对着太后说道。
“月儿,快起来,有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必定为你做。”
“月儿想知道母亲的事情。”太后一听,手一顿,心想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英妈妈扶起了江梦月,“太后,您就说了吧,公主这一病,还需要郡主来医啊。”
太后拉着江梦月的手,看着殿门口,仿佛庆妍小时候在那里玩耍还是昨天的事情。如今,庆妍的女儿也已经懂事了。
庆妍是太后的小女儿,从小就得宠,父皇母后宠着,哥哥宠着,是当之无愧的天之娇女。可她并没有千金小姐的做派,从小听话懂事,讨人喜欢。无论读书,还是女红都是一等一的厉害。她性格活泼,喜欢冒险,越长大越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太后怕她一个女儿家出门危险,并不同意。但是架不住公主日说夜也说,磨的最后太后终于同意了,在一次使团出使他国的旅途上,太子和公主混在了使团中,去了丰国、周国和僰国,认识了好多的人,见过了太多的风景。
而让庆妍驻足的地方是周国,一个富饶美丽的国家,她在那里遇见了这一生最爱也是最恨的男人—江承怀。江承怀本是周国的王爷,这个王爷当的唯唯诺诺,不招人嫉妒,也不招人喜欢,空长了一副好面孔,每日里读书,拜佛,清心寡欲的。直到遇见了庆妍,这个什么都好奇的女孩子,她美丽、单纯、嫉恶如仇,江承怀平静的心起了波澜,两个人生出了感情。
庆妍非君不嫁,江承怀非她不娶,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谁知生了波折,江承怀娶了宰相的独女,而庆妍伤心欲绝回了海神国。回国后一个月查出怀有身孕,太后和哥哥宗泫想让她不要孩子寻一个爱慕她的男人嫁了,可庆妍不同意,拼死护着腹中的骨肉。
既然强迫不得,就只能成全,太后想要封锁公主怀孕的消息,却不知这消息竟然传到了江承怀的耳中,江承怀想娶庆妍,庆妍逼问道,你若娶我,那我是为妻还是为妾?为妻,你已娶妻,为妾,我怎能为妾!
就这样,庆妍独自生下了梦月,在爱与恨中煎熬。江承怀每年都会在年节和团圆节来信问候,还曾经说过要接回江梦月,这就是庆妍脾气时好时坏的根源了。
这几年在太后和竹青的劝说下,庆妍对江梦月渐渐表露了自己的真实情感,其实她是爱梦月的。梦月大了,江承怀的来信也有些强硬,也许是下意识觉得江梦月终将离她而去,她的心里乱得很,又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好在有山海在,可以控制庆妍的病情,可是归根到底症结所在还是江承怀和江梦月。
从太后的宫殿出来,江梦月想着庆妍或许是产后抑郁和躁狂症,心病还需心药医啊。回到了公主府,吩咐了落梅做了一些素食,江梦月亲自端着饭菜去了公主的屋子。
一进房间,就闻到了浓烈的龙涎香,与平时庆妍身上好闻的淡淡的果香完全不同。庆妍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母亲,落梅今日做了素食,您也尝尝她的手艺如何?”江梦月轻轻说道。
庆妍睁开眼睛,双眼无神,仿佛没了精气神,“没什么胃口。”
“母亲,多少吃一点吧。”
竹青扶着庆妍坐了起来,品尝着素菜,“落梅的确有天赋。”
两个人吃了饭,竹青端上来两杯茶放下后,悄悄退下了。
“母亲,如果您不想让女儿走,女儿就一辈子在这里陪着您。”江梦月说这话的时候坚定而真诚。
庆妍抬起头:“你都知道了?是母后说的吧?”
“母亲,太后是为了您好,就像是您为了我好一样,月儿心知肚明。”
庆妍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她伸手摸了摸江梦月的脸,这是自己的女儿啊,愿意为了她倾其所有的女儿。
“他是你的爹爹,你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他,我只是,只是。。。”庆妍说不下去了,她只是怕,怕她的女儿走了不会再回来,怕她一辈子的寄托就这样散了,怕她走上她的旧路。
“母亲,无论女儿在哪里,您都是我的母亲,我最爱的就是您!”江梦月眼中含泪,却给了庆妍一个甜甜的微笑。
“母亲,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您有我,有太后,有皇帝舅舅,还有竹青姑姑。”
“母亲,您可是一国的公主殿下啊,您还是郡主的母亲。”
“在这海神国您可是最受宠的人呢,多威风啊,我拍马都追不到的!”
屋子渐渐充满了欢声笑语,屋外的竹青和山海相视一笑。
山海的药和江梦月的陪伴,让庆妍慢慢好了起来,她不再脾气时好时坏,也能够正视自己的心病。
直到有一天,庆妍心平气和的讲出了江承怀的名字和关于他的过往。庆妍说的和太后说的并无二致。只是多了感情的陈述,略带伤感。庆妍拿出了好多的信,都是这些年江承怀写的,庆妍只看了一遍就都收了起来,如今她想给江梦月看看。
江梦月随便拿了最上面的一封,字写的不错,内容稍显枯燥,都是江承怀讲的琐事,信的后面写着:盼你安康,思念吾儿。又拿了一封,最后面都是这八个字,每一封都如此。
照这样看,这江承怀还是个痴情人啊,可是作出这样背信弃义,另娶她人之事,又该怎么解释?
江梦月不想在没有听过江承怀的解释下,轻易给他下渣男的结论,她突然对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爹爹起了好奇心。这么多年依然让庆妍又爱又恨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庆妍仿佛是看穿了江梦月的心思,她从书架的暗格里拿出了一个坠子和一副画,梦月打开画,上面是一男一女,男的俊朗英发,女的娇俏美丽。女的一看就知道是庆妍,这男的是江承怀?
梦月看向庆妍,庆妍点点头,画上的男女没有看对方,可是眼中的爱意藏不住,那时的庆妍少女怀春,以为找到了此生的良人相伴,却没想到结局让人唏嘘。
“母亲,我有一个想法。”梦月突然认真地看着庆妍,一脸的狠戾。
“月儿,你要干什么?他再怎么错也是你的父亲。”庆妍有些害怕。
“母亲,我就是想把他抓来,让他给你道歉,给你种种花,除除草度过余生好不好?”江梦月说的认真,庆妍却笑了,笑的欢快,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江梦月赶紧哄,庆妍摆摆手,忽然抱住了江梦月:“我的月儿长大了,长大了。”
庆妍此刻突然做了决定,她虽然是江梦月的母亲,可她不能困住她,梦月像她一样,嫉恶如仇,善良温柔,可又不像她,不像她一样软弱无能。梦月看似孩子气的话,庆妍知道她是说到做到的人。
“母亲在海神国等着你,等你回来给我讲讲外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