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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故地重游,别有滋味

回元五百一十二年十二月初一,颀帝遭遇宫变,七王爷提前部署,将叛贼悉数斩杀,无奈帝死于叛贼连如挽之手,举国哀痛。皇后为帝捐躯,追封谥号明烈皇太后。

七王爷继位,号云逸。厚葬先帝与先后。此后,封七王妃即原允国永安公主为静安皇后。与大将军一族所有荣耀皆被剥夺,满门斩首。

十二月中旬,月三斜的顶梁柱,素月方懿挂名期满,销声匿迹。

回元五百一十三年初,云逸帝大刀阔斧,改善朝政,举国欢庆。此后,颀国在云逸帝的治理下,井井有条,日趋繁盛。

回元五百一十三年四月,时值静安皇后入嫁颀国半年,虚迟女皇力排众议,不顾众人反对,娶了月三斜仅剩的瑰宝无羁公子。仅有嫡蓝宰相一人全力支持女皇娶王夫。

任外界如何纷纷扰扰、风吹雨打,迭城之内始终安宁祥和。转眼,青索接任城主之位,已一年有余,此时正值回元五百一十四年年初,迭城之内亦至年末。

这一年的迭城似乎尤其冷,竟纷纷扬扬,撒起了鹅毛大雪。街巷中,早就堆满了一尺多厚的白雪。站在巷口,良久不见行人路过,人迹渺无。

两个裹着厚重大氅的高大男子,撑了伞在雪地里缓缓行走。两人皆是一身黑衣,走在雪地里分外扎眼。一眼望去,只见雪地上两排深深的脚印。半晌,他们亦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连黑色的模糊轮廓都瞧不见了。

那二人在城东的那所医馆前伫足,收了伞,步伐沉稳入了内。院内的几位少年,笑着打招呼:“暮公子,与公子,你们来啦。快进屋去。”

二人点点头,熟门熟路,去了一处隐蔽的小园子。

园内洒扫的下人均是暮子勋挑选的亲信,此处幽静,鲜少来人打扰。他的思绪忽又转回一年多以前,那个晚上,眸中有片刻的失神,前面那人的脚步声忽然入耳,他恢复神采,趋步跟上。

城内多处已有白雪皑皑的景象,而此处,虽然处处透着寒冷的气息,却分明未有丁点儿积雪。雪花飘落在屋顶、地上,也很快便融化了。赶巧,一个年轻的丫鬟端了水出来,见到二人,立即屈身行了礼。

“如何了?”暮子勋问。

那丫鬟轻轻摇头,“小姐呼吸平稳,仍然未醒。”

暮子勋挥挥手,那丫鬟又退下了。与泽早就已经进屋了。他进去时,他正握着床上之人的手,放在唇角轻轻吻着。他走过去:“别灰心,她总有一天会醒过来的。”

床上的躺着的,正是一年多以前,一剑毙命的习习。此刻她虽面色苍白,两颊消瘦,呼吸却轻轻浅浅有着。她的胸脯亦随之有些微不易察觉出的起伏。那夜,与泽带走了气绝身亡的习习,但,临走前,暮子勋对他说了三个字去迭城。

暮子勋侥幸逃过一劫,便来迭城寻找他,与泽这才得知,习习曾经死而复生的经过。二人不约而同,对她再次复生抱了一线希望。可一年多过去了,嫡蓝羽亦亲自赶来,她只是从无呼吸恢复至了有呼吸,眼睛却不肯睁开一下。守了这么久,丝毫不见起色。

在习习房中呆了两个时辰,两人才从屋中出来。立在屋檐下,暮子勋望着从天上飘下在地上融化成水的雪花,静静道:“去年大年初一,我们坐在屋顶时,她还说,若是第二年年过年之时,她能够光明正大地出去,与民同乐,她一定四处骗吃骗喝。如今,就将是第二个大年初一了,她仍未醒来。不知何时,我们才能与她一起过个年。”

与泽唇边拈来一抹笑,温柔之至,“醒不来就一直等下去。若能以这一年多的昏迷换来我与她的日后的长相厮守,无论如何,便也值了。”

陆惺惜,你能躲过火海里的那一劫,自然也能躲过此劫。我许了你余生,你怎能轻易放过我还债的时机呢?如果,等不到你醒的那一天,那我也要老死于你的床前,与你长眠。

那一个大年初一,习习没有醒来,那一年暮春、盛夏、深秋,习习都没能醒。嫡蓝羽亦将允国宰相的位置空置着,在万千寻的医馆住了下来。习习被他安排在医馆之内,由他照料。

与泽因为习习冒死要替嫡蓝羽取连如挽的命,又碍于他乃习习的师父,更是有血缘的舅舅,待嫡蓝羽并不十分亲近,也不十分疏远。

而暮子勋历经了颀国宫变的那一宿,迭城无疑变成他最为安全的躲避之处,举家迁至迭城。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虽然置身其中的几人当时或许有着完全相反的感受,此刻,他们却又不得不唏嘘嗟叹蹉跎的时光,亦没能唤醒床上那个尚有呼吸的女子。

眼见一年又将到头,暮子勋以及与泽,终于决定不再等了。

四年前,习习在噬魂渊中复生,暮子勋陪着她度过了那一段心灵最是空洞、黯然无光的时期。但是,自那之后,不,准确地说,是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了,把习习丢下噬魂崖的人,非嫡蓝羽莫属。

彼时,他尚不知晓一切,连如挽要他去噬魂崖下救一个人。他这才知晓了自己的舅父,竟然是名动天下的羽仙。而连如挽说,惟有嫡蓝家的人,方能在噬魂崖中出入自如。她也说,他身上,不一定留有先祖的血液,便取了自己的血,助他进入迷林。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将活着的习习带到暮家,保她性命无忧,再也不能落入嫡蓝羽手中。当他将习习撇在施泠宸别苑回家的第一次,他知道了有关嫡蓝家的大部分传说,恍然间明白了自己母亲的用意。习习若是死了,他们的母亲,就不一定会是嫡蓝家每代三人之中存活的那个了。

他能断定,流渊殿里的流细,与嫡蓝家脱不了干系。习习那张与流细一模一样的脸,几乎无异的声音,以及,那支残听。说是惟女子能吹,其实,恐怕这天地间,能吹响它的,仅有她们二人。

如今这阵势,习习俨然沉睡了近两年,无论嫡蓝羽缘何未曾开口要带习习去噬魂崖,他都不敢再等下去了。他要带她跳下噬魂渊。

若是错过了她复活的时机,他们,皆会悔恨一辈子。本来打算瞒住嫡蓝羽做这一切,不料,他早已洞察了他们的心思。

那辆车缓缓驶向去噬魂崖的路。而嫡蓝羽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背影,缓缓取下白玉面具,通透无暇、隽秀清逸的脸,丝毫不输手上那张白玉面具,他深邃的眸子里,漾开一层一层微澜的涟漪。这一天,近了。微微一笑,他将面具重新覆回面上,挡住了所有的动容,转身进了医馆。

暮子勋跟与泽,均在思考走前突然出现的嫡蓝羽说的那句话。噬魂崖不再只能让嫡蓝家的血脉进去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暮子勋站在噬魂崖上,瞻仰那棵巨树,他心中霎时微微一动。难道说,二十多年前的玉术,那消失不见的女儿,便是允国女皇与颀国皇后姐妹俩?

嫡蓝羽所言,难不成,指的是这个?玉术那一跳,再也不曾上来过。嫡蓝羽莫非是因此,想要弥补?可事实又似乎相悖,嫡蓝羽带回玉家姐妹的时间,与玉术跳崖的时间,相差了三四年。

他蓦然再忆起一事,妍月习习的死讯传出之后,他没有立刻赶回允国,反而是两月后方才回的允国。而自己救回习习,更是在一年多以后,想必,他不仅趁所有人不备,带走了习习的尸身。更是将她安置在迭城之内,一年多之后,才把她扔下噬魂崖的吧。

即使当初没有自己前来,习习一样能复活,或许就能避开与施泠宸的孽缘。往后诸多,也会迥然不同。他那时从噬魂崖出来,不敢让世人明白,只能选择施泠宸。把习习丢在他那儿,无非是以为,习习因他而死,自然不会再生情愫。

只可惜,他以为错了,自己的妹妹再度接触到了不该再碰见的人,命运兜兜转转,又把她送回了嫡蓝羽身旁。她这短暂的复生,回到了起点,此刻,他抱着习习在噬魂崖上驻足。然而,救活习习,他没有几分把握。

那时,习习已身在崖底,而现如今,她尚在自己怀中。他同与泽对视一眼,揽紧怀中之人,毅然跳下了噬魂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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