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过脾气,习习照旧如常。每天晨间起得稍稍早些,梳洗一番后,屁颠屁颠蹭到玉深云住的院子,把因为害喜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玉深云折腾得有气无力。
今日,她忆起昨天被云儿鬼唬了一顿,故来得迟了三刻钟。
悄悄从门外探了半个脑袋,仔仔细细用目光把院内来回扫了个遍。嗯,没有云儿。
踮着脚,跑到门前,小心翼翼推开进去,再关门。一转过去,她吓了一跳,险些就要叫出声来,自己倒是用手死死捂住了嘴,生怕弄出一丁点儿的响动。
等自己不再那么讶异,她才移开手,拍拍心口,“你怎么起来了?”
玉深云已然恢复了精神,懒懒笑着回答说:“你平常总是扰我清梦。谁知,今早你没有按时来,我却按时醒了。我思忖了一番,估摸我已经习惯被你天天闹醒了。等了一会儿,不见你过来,正要出去,你竟偷偷摸摸潜入,像是做贼一样。”
习习一窘,又伸长脖子,从门缝里瞧了瞧,叹道:“还不是你那好丫头云儿害的!昨天可是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敢担保,再多骂上两句,即使我没有爹娘都能被她骂出一个来!”
她夸张过了头,说起话来不免有几分好笑。玉深云径直开门,“走吧。”
习习点点头,乐呵呵跟在她身后,开始了每天例行的折腾。
其实,这折腾也不算是折腾,她只是拉着玉深云,将这座院落里大大小小的院落走遍。等两人走完在池子中间的八角亭内歇气,差不多花了半个时辰。
池子结了冰,是以坐在亭内,冷气是不那么重的。加上,云儿让人弄上了垂帘,将偶尔刮过的风牢牢挡在了外面。习习的鼻头还是红了。之前路过回廊,一时贪玩,用了整张脸去接檐下的雪花,岂知几片雪不偏不倚砸在了她的鼻子上。雪化在鼻子上,鼻子自然就红成现在这般模样了。真是倒霉,习习郁卒。
不经意偏过头,她才发现玉深云呆呆地望着自己,嘴唇没有完全合在一起,像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僵住了。
帘子遮得太紧,里面光线不是特别明亮,甚至可以说晦暗。习习不清楚,为甚自己能把一切看得清晰,头扭得更过去了,装作没看见。可她保持那个姿势太久,脖子酸疼,实在忍不住,就把头低低垂下。等她找了个空,偷偷打量玉深云,玉深云早收了呆滞的表情,挪揄她。一时间,两道目光相撞,彼此不由笑出声来。
玉深云的心情格外好,她伸出一双秀美的手,张开十指,左右流连,“你是不是闲得发慌?”
习习左顾右盼,没见着其他人,方知她问的是自己。
“肯定啊,我又没有事做,太闲了。”
“那你,在施泠宸那儿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习习踌躇不止,显然是十分不愿告诉她。
“你不说,我如何替你找些消磨时光的法子呢?”玉深云话里除了诱惑,隐隐还带了威胁。
习习咬咬牙,瞥了瞥她脸上挂的笑,道:“我以前闲了就跟我的儿子和女儿一起玩。”
“你就只做一件事,不腻?”
“好吧其实我偶尔,比较喜欢折腾那些侍女”
“嗯?”一个字,拖得老长,调调扬得老高。
习习心里抖上了一抖,连忙解释:“我绝对没有把你当玩具,真的,我发誓!”她边说边竖起手伸出三根手指,诚惶诚恐做发誓状。
玉深云面上的笑很是迷人,声音也放得软软的:“你最好没说谎。不然,我腹中的孩子正好缺一个有趣的玩具呢。”
习习一阵乱点头,乖巧得很。
坐了一会儿,玉深云起身,“回去吧。云儿找不到我的话,你又该被她说教了。”
习习无言以对,悻悻与她一起回了。
前脚还没踏进院子呢,云儿便开始训斥她了,“习习姑娘,我本以为昨日我说的话,你多多少少听进了几句。谁知你又拐着小姐转得这么累!真真白白浪费我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
话说,云儿总是沉默不语,不那么招人喜欢,习习曾经想过她要是善言谈就好了。自得知玉深云有喜,她确实一夜之间变得非常善言谈了,偏偏只在训斥自己的时候没完没了。
习习垂头丧气,十分无奈。忽然一计上心,她做了个俗不可耐的动作掏耳朵。
搀着玉深云的云儿,狠狠剜了她一眼,回首对她扶着的人请求,道:“小姐,过两****请个先生来,好好教习习姑娘学学女儿家端庄的举止。”
“呸我又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学那些端庄的举止冒充谁去?”习习怒目而视,不怀好意的小丫头,哼!
单单“冒充”两个字,竟让玉深云脸色竟苍白了几分,双唇紧闭,眉目间尽是掩不住的凄凉。习习此时脑中嗡嗡作响,唯独剩下了一个念头,又说错话了。张开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无从说起,因为不知晓个中原因;想说句话,安慰安慰她,嗓子偏偏干涩得紧。她最终还是垂下了头,什么也没说。
奇怪的是,她闯了祸,云儿居然没说她一句。她闷闷不乐。她想,人果然是极善变的,譬如自己:被骂时愤恨不平,没人骂的时候,偏偏浑身不自在。
她茫然思索了一会儿,缓过神,四处扫视一番,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云儿与玉深云走了。似乎离开那会儿,云儿还是玉深云说了句话来着。她仅仅听清了几个字,大约是,“改日我定找些事儿让你做做”之类的。
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小声哀叹:“姑奶奶,您可千万千万别故意为难我啊,不就说错话了么?我以后少说话就是了。”
雪花还很大呢,她叹完气,发现天色尚早,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却也没人再陪着她共度漫长的日子,她果断跑回自己的院子里睡觉去了。能逍遥几天是几天,她在心里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