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一时贪玩,搅了人妖的“美事”,习习就没舒坦过一天。她总是见不到两个小孩子,待她追到侍女所说之处,那地方早没了人影。今日更是离谱,问遍了所有人都说没见到未七和薇罗,她急得在小树丛里钻来钻去,仍是毫无头绪。未七和薇罗,是成熟懂事些,倘若遇上了心术不正的人,肯定会吃亏。可怜她在别苑中忧心了一整天,直到入夜,未七和薇罗吵嚷儿归,习习才猛然想起,死人妖一天也未见人影,不是他拐走了两个小家伙,还能有谁?罪魁祸首端的是云淡风轻:“为人父者,自当宠爱子女,父子、父女情谊方能日渐深厚。”
习习瞥了一眼玩得意犹未尽的两个孩子,他们手上还握着几串冰糖葫芦,薇罗在忙着咬她的冰糖葫芦的同时,递过一串给她,含糊不清道:“娘好吃你也吃”
习习道不出心里的滋味,默默转身,就此离开了。
施泠宸将孩子交与空谷、足音,便寻她去。她所住之处,烛火已灭,他伫足在门外,只觉四周空气微凉,看来,今晚铁定见不到她。剑眉微拧,他隐隐叹了口气,貌似自己做的是有点过头了。抬头,正望见东边一轮明亮、素净的圆月正缓缓升起,清风掠过,似轻纱拂面。十五了呢,他嘀咕两声。
习习现下心情可谓坏极了。被人摆一道,她可没那么潇洒自信地以为在面对死人妖,她能将想狠狠揍死他的冲动憋住。是以她很直接,从后院翻墙出来,上街闲逛。
街巷内已颇显冷清,白日里摆摊的小贩,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回家了,零星剩下几个小吃摊,摊主还时不时吆喝上一句。这么和乐的场景,叫人看了,心中不免觉得温暖不已。她还没来得及温暖太久,刚刚往前迈了几步,有人出现在她面前。
夜黑如漆,圆月高悬,习习看它,皎洁中竟有几分顽皮的样子。月圆之夜,不该是亲人在一起么?为什么我却在这个鬼地方?郁卒难耐,坐立不安,她一手托住粉腮,对着满桌丰盛的酒菜与精致的糕点发呆。半个时辰前,她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截住去路,那些蛮子也不听她辩说,扛了人就走,搞得她一头雾水。最后终于有人经不住她一路聒噪,冷声道:“姑娘何必做出一副受刑的样子。今夜月色极好,我家主人不过是想请姑娘游湖赏月罢了。烦请姑娘安静些,莫为难我等。”
他们将她带上船,便守在船舱外,再也不肯理她。
唉,她哀叹,今天肯定是忘了看日历,先是被死人妖耍一遭,此刻又被人“强行”劫走,其实,也不算强行吧因为自己都没反抗
倏然环佩泠泠,香风阵阵,彩衣飘飘,笑语盈盈,走出一位娇主,软言道:“手下人不懂事,怠慢姑娘了,还请姑娘海涵。”笑得令人发指的不是那绮云阁的头牌又是谁?
习习自然暗叫不好,此时施人妖不在,她怎敢跟她硬来,今天,怕是要吃亏了。虽然害怕,但她面不漏色,懒得去纠结绯烟的用意,便不费力去猜,只应和她:“无妨。”手都有些发麻,她换另一边的手托腮,甚为随意,“有话直说,绯烟姑娘。你我的言语又非见不得人,不如一吐为快。”
绯烟笑意更深,“不曾想到,姑娘将绯烟记得如此紧。不过,正好不枉绯烟近些日子以来对姑娘的挂念。”
习习盯着她,面色不佳,没好气道:“你惦记我做什么?你该惦记施泠宸。”
孰料绯烟竟安静一笑,神色谨慎,“实话告诉你吧,我对你一见钟情。”
习习全身颤栗,话已说不出口,仅是伸出一只手指着她,双眼瞪得老大,抖个不停。
“若不是有施泠宸夹在你我之间,想必,我们不会如此拘谨”,绯烟凑过头来问,“假使你我二人联手,这天下的男子,你想要谁就与谁好。岂不比现在洒脱多了?”
习习一脸惊恐,惶恐不安,哆嗦不止:“你你居然逼良为娼!”
“如何?你可是想好了?”绯烟一双眸子流光溢彩。不等习习开口,她自顾自接着道,“你只管答应,我保证把你的名声打得响当当,让三国的美男子个个为你倾倒,根本不必看男人脸色行事。到那时,第一花魁非你莫属,什么皆唾手可得。”
习习咽了咽口水,望着她那张写满“从了我吧”的妩媚精致脸蛋,无语。然而瞬间启唇一笑,盈盈道:“阿泠,麻烦你以后找女人找个脑子正常一点的。思想如斯奔放的,我可招架不住。”
施泠宸果真立在船舱口,水晶串成的帘子随他入内的动作摆个不停。后面匆匆追来的是先前带她来此的人,那人颇为狼狈,借着些许夜色与烛光,可以清晰瞧见脸上还有一片红肿。他面朝绯烟跪下,“姑娘,施公子硬闯,我等拦不住他,望姑娘恕罪。”
绯烟不加理会,单刀直入,“怎么,如今你要与我争一个女人?”谈笑间,她骤然变色,冷语道:“她与你皆中毒了。你是聪明人,还不至于做不出正确的选择吧。绯烟扬起衣袖,袖中飞出一物,被人妖接在手中。
“送她来绮云阁,我自会保她性命无虞。云三,送客。”
施泠宸难得黑了脸,大步跨出的同时,一把将习习从船上拉下,她一时不察,差点栽进湖中。
死人妖!习习咒他,还在不断纠结人妖那个解药到底会给谁,心里一惊,他肯定是打算把自己卖给那个疯女人了,暮子勋,我对不起你,哦,不对,是你对不起我,你没看清这个人贪生怕死,就随随便便把我们三条命交到他手上,如此轻率啊!她欲哭无泪,然而,走着走着,她后知后觉,貌似,这并不是回去的路啊
“喂!死人妖!”她开口喊他。人妖理也不理,兀自艰难地走在前面。她慢慢止住步子,停在原处不动。
走在前面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死人妖!你装出一副很沉重的样子干嘛?你有解药,我随绯烟去绮云阁,恰恰两全其美。还拉我出来作甚?”习习怒。
施泠宸转过去,悠悠冒出一句话:“你死了,我无法向木头交代;你若沦落风尘,木头更会要我的命。想来想去,也不能让你就这样死了啊。即使是最后一口气,你也得撑到他见到你之后,再咽。”
习习遍体生寒,他的眼半眯着,恍然一瞥,或许真会以为他是在说笑,可是,那话语中,掩不住的狠绝与戾气,岂是轻而易举就可假装出来的。湖上吹来的风,好冷,木头哥哥,比流渊殿里冷多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