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伤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今天说了很多话,而且是跟一个不熟的人。
两人聊了许久才散去,此后,七大道堂内渐渐传出了绝伤与二十七号新人是朋友的传闻。
秘宫的生活很枯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不曾改变。
学子们聊天时,谈到最多的就是外面的世界,绚丽的彩虹,耀眼的阳光,青翠的山河。
一些平凡的物品,成了他们向往的存在。
每每一谈到这些,人们脸上才会浮现笑容,驱散掉修炼带来的烦躁。
这一天,吴霖一如既往的仰躺在三号食殿顶,双手枕脑,看着上方的壁顶发呆。
绝伤依旧蒙着眼,轻车熟路的一跃而上,落在吴霖旁边。
他盘膝坐下,神情肃穆,凝视下方。
“不看美人了?”绝伤淡淡问道。
吴霖叹了口气,抽出手摸了摸红肿的左脸颊,感觉还有些疼。
见吴霖没有回话,绝伤罕见的露出一丝浅笑,自吴霖认识他这两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笑,虽然很淡,但他确实笑了。
“听说昨天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屁孩去调戏冷蝶,被她的朋友扇了一巴掌。”
吴霖撇嘴道:“确切的说,是被她的朋友古小希扇了一巴掌,看来在绝伤兄的世界里,只容得下冷师姐一人的名字呢!”
“不要胡说八道,我对……。”
“儿女之情不感兴趣!”
后面一句是吴霖接的,这个不善交流的少年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词,吴霖不用想都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绝伤没有纠结于此,问道:“你到底跟冷蝶说了什么?怎会被拳脚相向?”
“冷师姐虽然冷漠,但不是那种喜欢动手动脚的人,我对她亲述衷肠,她只是觉得很有趣。”
“哦?”绝伤侧脸,显然有些在意。
“我之所以会被揍,其实是为了绝伤兄的幸福。”
绝伤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黑布后的眼珠乱窜,迷茫又好奇。
吴霖继续道:“虽然绝伤兄老是说对儿女之情不感兴趣,但是男人长大了终归要娶妻生子的嘛,于是我自作主张,跟我姐谈了一下,想着来一个亲上加亲,结果……。”
“她是怎么看我的?”
吴霖重重叹了口气,才答道:“她认为我在调戏她,在胡说八道,所以就揍了我咯!”
看着远方,绝伤自嘲道:“也是,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
绝伤说完抬起双手,低头凝视着一言不发,身躯有些颤抖。
吴霖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于一个少年而言,年纪轻轻便双手沾满了鲜血,心里若说没有一丝波澜,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他伪装得很好,挂上了冷漠的面具,外人难以发现。
带着冷漠面具的人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带着微笑的,但是大部分人却无法意识到这一点,何其肤浅。
吴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殿顶,这时候应该让对方一个人安静安静。
走在人来人往的地下空间中,明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却让吴霖觉得格格不入。
因为他的灵魂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翻过千山万水,历经沧桑磨难,所涉及的地方悠远到这些人连仰望他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就算身处同一片天地,吴霖与这些人看见的景色却有着天壤之别。
他们一开始就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条路,走第一遍,你可能会因为路上的美景驻足,从而流连忘返。
也可能会对前方的未知感到新奇,将其定为目标而努力奔跑。
但当你走出很远很远后,却因为一些原因而突然回到原点时,是否还会对前路感到新奇呢?
曾经翻越的山再次挡在了前面,山上的风景你早已看厌,你会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再次逾越它?
而且你知道,翻过了这座山,前面还有千千万万座,一座比一座险,一座比一座高,层层叠叠的挡住了你前进的路,此时,你还会抱着欣赏美景的心态慢慢前进吗?
现在的吴霖就是如此,他重新回到起点后,眼中看着的仅有自己不曾抵达的终点,沿途美景对他而言,不过是梦幻泡影。
所以他不会为路上的景色停留,更不会迷茫、彷徨。这条路上的人,注定只是他人生中的过客,转眼即逝。
有着这样的觉悟,凡事他都能看透,能提前置身事外,成为一个局外人。
但能把一切看透的人,注定是一个孤独而虚伪的人。
身边人在想什么,愁什么,他一眼就能看透,所以他想成为任何人的朋友都轻而易举。
但是这样的朋友,却永远不会理解他,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这份情谊,是用他自身的虚伪构建的,并非两人互相理解而建立的,被理解者注定无理解理解者。
不过,他吴霖也不需要被理解,因为他从被理解之人的身上获得了相应的报酬,双方之间从一开始就互不相欠,没有因果纠结。
当然了,这是对他而言。
……
回到到七号食殿,许多吃饱喝足的人惬意谈笑,享受着休息时间带来的安逸。
一眼看去,凡灵两方学子互不干扰,两边人分布的地界也是泾渭分明。
灵域学子皆以赵峰为首,天天都有十几人簇拥着他,如同众星拱月。
因此,他活得很是逍遥自在,脸上总带着沉醉的笑容。
凡域学子间也默认了以付香香为话事人,毕竟她可是第一个通阙之人,更是把所有人聚集起来的核心人物,自然非她莫属。
也正因为付香香与李阳的双生灵阙存在,灵域学子再不敢轻视凡域学子,凡域学子这才在各处都有一隅之地,不再处处受到挤压。
远远看着与众凡域学子谈笑风生的付香香,吴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大摇大摆的向他们靠近。
“你们这一天天怎么老跟在香香姐后面,吃完饭闲得没事做吗?”
李阳看着周围簇拥的十几人,心里有些郁闷,自付香香通阙后,二人再没了独处的机会,让他颇为不爽。
“安心安心,李师兄,我们只是想听听香香姐说一些通阙的感悟,可没想过破坏你们之间的……嘿嘿!“
李阳闻言脸一红,瞄了眼依然浅笑嫣然的付香香,心中有些失落,忙大声反驳道:“你们不要乱说,我…我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咦!我们又没有说李师兄你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你心里都在想什么呢?”一人坏笑着说道。
李阳顿时心乱如麻,忙转移话题道:“我…哎呀你们赶快走开走开,别天天打扰香香姐了,让她也休息会!”
“也行啊,那李师兄你来给我们讲一讲通阙感悟吧,我们让香香姐休息休息!”一个女孩挤挤眼笑道。
“我…我要保护香香姐,那些灵域混蛋总是来骚扰她!”李阳一本正经的道。
“那我们聚在一起不是更好嘛?人多力量大呀!”
“就是就是,保护香香姐,我们也有责任!”
“香香姐也说……。”
众人聊得很高兴,欢声笑语不断,氛围十分和睦。
十号混迹在人群边缘,看着浅笑而谈的付香香,眼中光芒闪动,几次想搭话,却总找不到空隙,只能杵在外围不停傻笑。
眼角余光撇见吴霖的到来,十号笑容一滞,当即迎了上去,壮实的身子拦住吴霖,大声道:“师弟,这里不欢迎你,还请你不要再过来了!”
喧哗的众人也在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看见吴霖后,都是笑容一滞,特别是一些男学子,已在咬牙切齿。
壮实男孩是前段时间通阙成功的十号,名叫柳溢,一直都是跟着付香香身边,有点像是贴身护卫。
吴霖驻步,也不强闯,就这样望着不远处的付香香片刻,后笑着转身离去。
“这小屁孩到底想干嘛?”
“还用说嘛?看他临走时那邪恶的笑容!肯定是想调戏香香师姐,据说他昨天才调戏了三号道堂的冷蝶师姐,连他姐古小希都没放过,简直禽兽不如啊!”
“哎,就是这样的禽兽,居然能成为绝伤的朋友,果然禽兽都是蛇鼠一窝的!”
“嘘!小声点,让绝伤听见你就完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吴霖渐行渐远,回味着鼻尖哪一丝淡淡的幽香,满腹不解。
为何上面的人没有把她的体质隐藏起来?虽说现在处于封闭的秘宫中,但多一个人知道,必定多一分风险,而且谁能保证秘宫几千号人中没有内奸之类的存在?
如此大的一个势力,肯定各方面的情况都有预料到,然而却如此的放任着,难免让吴霖心头不解,这根本不像是在秘密培养天才弟子。
杀手势力,培养杀手的手段却过于温和。
也就那什么九绝试炼,听着才像是真正培养杀手的。
‘太阴地宫…秘宫…学子们皆有着与众不同之处…怎么想都总感觉有些蹊跷……。’
心中想着,不知为何,吴霖心中隐有些不安,对于离开这秘宫,更加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