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两觉，任九觉得自己实在睡不着了，这鬼地方还特别热，整个睡出了一身汗。爬出土坑，手搭在额头上，看了看远方，七倒八歪的没几个立着的人，大多三五成群的凑一起唠嗑，偶尔一两个宪兵整齐划一的走过，这些人都不带多看一眼的。入伍才几天，任九已经意识到宪兵的可怕，今天他的认知被重新刷新了一遍，这地方宪兵不骄傲了？牛气劲儿没有了？居然可以放任这些家伙那么懒散。
两个宪兵很快来到任九跟前，跟任九打了声招呼：“哪个部分的？”
任九心理有些打鼓，这俩货不会看他新来的欺负他吧：“2368师3团9营27连！”
“权连长（cháng）的人？”
“啥？你说爷爷叫啥？”任九知道爷爷姓权，不知道具体叫什么，乍一听到有人叫他名字，没听出来。
“还真是权连长（cháng）的人，小孩儿，不知道权连长（cháng）叫什么吧。”
“不知道。”
“来多长时间了？”
“今天刚来的。”
“第一天？”
“嗯。”
“你知道第一天的新兵存活率是多少吗？”
“不知道。”
“12.7%，如果你们头照顾你一下，可能五个里头能活一个。”
“为什么那么低？”
“傻呗，还能为什么？”宪兵微笑着给任九递了一根烟。
看到对方递来的烟，任九没接，表示自己不吸烟，好奇的问道：“那到底怎么能活？”
“怂，一直躲别人后边儿，可能会好点，谁说得准呢，战场上，尤其是你们这种白刃队，说不清。晚上有宪兵在城头上督查，敢临阵脱逃的，就地格杀，怎么死的都有，我还见过一个新兵蛋子，站那不动，直接让魔兽一口吞了的。”看任九没接他的烟，他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支。
“不应该是勇往直前，跟魔兽硬钢的吗？”任九的意识里，一直是这个想法，保家卫国，跟魔兽死磕，砍死一个是一个，砍死两个赚一个。
“当然你可以，刚来的差不多都是你这想法，可惜了，没见几个活着的，有你这想法的人，还能活到现在的，要么够强，要么呵呵，命大，残疾了，回到后方养老去了。看，上边飞的这个就是够强的。”宪兵发着感慨，抬头一看一个四境武者从头上飞过，他没看清。
“你丫的别扯淡了，督查都飞来了，这是要开干了，咱们赶紧走吧。”旁边儿一直没说话的宪兵提醒道。
“刚才那个是督查？你看清了？”
“艹，还用看清，谁特么有病来这里，那一身衣服招人恨，谁没事穿出来。”
“小伙儿，你的命运要来了，赶紧找你连长去吧，可能真的要开战了，我们先走了，有缘再聊。”
任九还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表达，深吸了一口气爬上城墙，循着原路往爷爷那走。一路上，机炮声频繁了许多，他侧过头，远处冲出来的魔兽比早上多了很多，他不太明白，明知道要死，为什么还要冲。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现在的他，跟那些魔兽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到了战场上明知道会死，不也是要往前冲吗，兴许，魔兽群里也有指挥部门。
很快任九来到爷爷身边，爷爷没怎么搭理他，懒散的眼神，冒出精光，炯炯有神的注视着远方魔兽出现的地方，大傻陪在他身旁，气势跟往常有极大的反差，那种随意性一扫而光。
一会儿警卫员跑过来说道：“爷爷，开饭了，他们说今天可能开战早，让咱们早吃会儿。”
“吃个屁，我就不信魔兽会大白天进攻，吓唬谁呢，它们要干什么咱不知道，天黑之前爱干嘛干嘛，告诉他们，想吃饭就吃去，爷爷准时吃饭。”
“爷爷，他们不给留饭的。”
“我擦，竟忘了这茬，大傻，你跟他吃饭去吧。”
“行，吃完回来替你。”
“嗯。”
爷爷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任九说道：“要开战了，怕吗？”
“不怕，有些紧张。”
“紧张点好，多分泌点肾上腺素，休息的怎么样。”
“一直在睡觉。”
“一会儿记得跟紧我，不要从城墙上掉下去，离远了照顾不到你，我可不想，你个新兵蛋子第一天来就挂了。”
“爷爷，为什么前线看不到四境的在打架。”
“瓜娃子，你特么别想着看四境的打架，咱还能活的长点，四境打架的地方都是四级魔兽，你知道四级魔兽个头多大吗？一只脚能把咱踩死，打架的余波咱都站不稳，就算是四境的武者帮咱们打，一会儿就能把对面的四级魔兽引来，不是他们不想帮咱们，是不能帮，到时候不是帮着咱们杀怪，那是害咱们。”
“那我老师是六境的，只能在后边儿看着吗？”
“他们看着不是挺好？引来一个六级魔兽，喘口气咱们都死了，还要咱们干嘛？”
“那他们出手，直接把魔兽都干死不就得了，还要咱们在这拼命。”
“按你的意思，五六级的魔兽直接出动把咱们都灭了，那些小魔兽少死多少，可能吗？”
任九挠了挠头，发现爷爷说的好有道理：“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我言以对。”
爷爷伸手拍了一下任九的脑壳说道：“走，吃饭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正如爷爷说的那样，魔兽并没有在天黑之前进攻，一元二元三元，来到爷爷跟前做了一次简单的汇报，各自按照原计划执行，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仗，根本不需要下什么命令，保护自己的防区是最根本的任务，余量这种事情不需要考虑，身后有预备队，倘若预备队打没了，死战到底，支援别人这种想法，想想就可以了。
城墙上机炮手旁边支援来了三个人，上午的那个机炮手不知道去哪了，机炮旁边儿一箱箱的弹药箱被打开，叠放在一起。
“爷爷，就一个机炮，来那么多人干什么？”
“机炮手就不死吗？死了就顶上。”
“那他们要是都死了呢？”
“你特么就不能远点说这话，考了，见过傻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他们都死了，你顶上呗。”
“可是我不会呀？”
“没啥不会的，一个手指的力气，你特么还不如个娘们儿。”
旁边儿四个机炮手，默默的准备着弹药，听着这俩货在说他们的事情，没有丝毫反应，仿佛那俩人说的不是他们一般，任九觉得军营里的人都有精神病，前线的人都有自闭症。毫不关心别人讨论自己的死活。
能见度降到百米左右的时候，魔兽攻势还是那样，没什么进展，任九发现城墙下亮起了灯光一条条的。
“爷爷，城墙下边儿有灯。”
“嗯，那是一种涂料，白天吸收日光，晚上天暗了，会撒发出微弱的光，天亮的时候看着不明显，晚上看不清，有这东西好多了。”
“为什么不都弄成这样，再远点不是更好。”
“能弄百米远很不错了，都铺成这材料太浪费，打几仗就得补一次，战场那么大，消耗很多的。”
“现在魔兽要进攻了吗？”
“谁知道呢，有时候天刚黑就来了，有时候等困了他们才来，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不来才好，你们还能睡个好觉。”
“爷爷睡觉了吗？”
“废话，像你们似的，啥事也不想，倒头就睡，这块城墙就是阵地，阵地丢了，睡觉的东西就没了，我能睡觉么，这个礼拜，爷都不准备睡了。只要不打仗，你呀，该睡就睡，不用想太多，打仗的时候卖力砍。”
“爷爷，今天遇上两个宪兵，跟我说，新兵第一天上战场存活率不到20%，是不是真的？”
“存活率？谁特么闲着没事研究这个，也就那帮狗币整天闲的蛋疼，我跟你说，爷爷最恨的两拨人，一个是管后勤的那帮猪，一个就是专门给人挑刺儿的这帮宪兵，哪天老子掌权了，都把他们统统赶到前线杀魔兽。”
“他们不用上战场吗？”
“他们上战场？就那帮怂货，不用上，你就告诉他们他们要上战场了，立马吓得吐白沫，都不用魔兽杀他们，一个个火葬场见，不对，他们都不配去火葬场。整个扔下去喂魔兽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爷爷，都快打仗了，咱是不是不提这事了？”
“嗯，饶了他们吧，明天爷爷兴许看不见他们了，还得指望他们给爷爷火葬，不能得罪太狠，阿九，你可替爷爷看好了，可不能让他们往爷爷骨灰里掺土，我可是见过他们这么干过，太缺德了。”
“骨灰里掺土？！”
“可不，爷爷们在前线战死了都不怕，就怕这帮猪给自己骨灰里掺土，他们为啥遭人恨，你以为光是克扣咱们的物资？你太年轻啦，掺土还是好的，就怕骨灰盒里全是土，骨灰都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不是吧，爷爷是不是说的夸张了点。”
“切，爱信不信，哪天带你见识一下你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