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对子亦虽然礼遇,但子亦今天终归是关海涛请来的客人,若是对这周泰过于热情就失了礼数,虽然这是铁战的朋友。
子亦回转身来,对关海涛说:“关师傅,咱们毕竟是主,人家是客,几人吃饭而已,进院时吾观有一凉亭,我等几人去那里听海观潮不是更美。”
关海涛闻言,心中暗自赞誉,这子亦公子当真思维敏捷,不但给足自己面子,表明立场,还给了彼此台阶。当真与对方动手,在二爷地面吃亏的肯定是对方,但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这几人再借此诋毁酒馆声誉必然受到影响。
当下,略有歉意的对子亦投去感激的目光:“如此委屈子公子了。”又吩咐侍者:“把这雅间留给这几位了不得的贵客!把我们那间留给预定的客人,比此间还要雅致些。”
那周泰自然听出关海涛语中讥讽之意,又见子亦对自己不冷不热,估计是对自己方才的傲慢有了芥蒂。心中不免有些烦躁。自己今天也是奉命而为,就是来折易中南兄弟的面子,可有这位子亦公子在,自然不好再发作,铁战很少郑重交代此类事情,这公子定然在其心中有特殊地位。
当下也就大方感谢子亦,至于别的事只能以后找机会了。
就这样,子亦带着满江和虎子随关海涛移步庭院之中。真如子亦所说,此处观海更有味道,海浪声远比饭堂中的嘈杂更让人心情爽朗一些。
不多时,关海涛请了易中南来到席上,一起来的看容貌就知道是易家二爷也就是本家酒馆的东家易中西,不过比他大哥显得更加精明。
这二爷似乎有心事,易中南虽然郑重介绍子亦,可他有点心不在焉。席间也是低声和关海涛商议什么,偶尔还有属下不时来请示自己,显然是有什么棘手的问题。
只有易中南和子亦聊着本地的风土人情,也说些港口的趣味逸事。
见易中西不停的忙活自己的事情,对子亦很是冷落,不免有些不悦,就跟这位二爷说:“中西,就不能稍后再处理这些事么,子亦公子不计前嫌,来此一唔,你这还忙的不亦乐乎,有点分寸没有?”
易中西这才郑重对子亦一抱拳:“公子勿怪,实在是俗事过多,不得不办,还请担待。”不等子亦回话,又对他大哥说:“大哥还不着急,再不反击,那鲨鱼帮都快骑到脖子上了。你倒是宽大为怀,人家是步步为营,你稳坐如山,再这样下去,恐怕港区码头要改姓冯了。”话中带刺,埋怨之意甚重。
子亦听关海涛说过鲨鱼帮最近势头很猛,还怀疑那周泰就是为鲨鱼帮办事的。此时听这二爷之言,看来这形势是严重的多。
易中南挥手让二弟不要激动:“鲨鱼帮的事还得从长计议,在商言商,都什么年纪了,还跟毛头小子一样,稳重些。”
易中西一听又急了:“大哥,你是不急,弟兄们都快吃不上饭了,如此下去,心都散了。”大口喝了一口酒,继续说到:“胶东那边靠岸现在整个被扒一层皮,而且货物屡屡被扣押,不能及时上岸。多少货主都提出质疑。长此以往,还能留住多少客户?有多少船主还会跟着我们?”
易中南没有回答二弟,却看向大门方向,几人顺着他目光看去,大门口走进来五个人,中间一人身材高大,面相凶狠,明显是领头的。
易中西怒目而视,咬牙说到:“沙富海!这厮怎么来了?”易中南也认出正是鲨鱼帮副帮主沙富海。
两方势力正水火不容,这沙富海明知此酒馆是易家所开,仍然来此,不可能是来捧场的。
这沙富海进门就看见易中南兄弟,也是一愣,估计没想到能遇见易老大和老二同时出现在此。
很快,那本来凶恶的一张黑脸,堆满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沙富海让随从等候,自己讪笑着奔这边走来,边走边举手打招呼:“中南大哥,易侯爷!幸会啊,中西兄弟也在,巧了。沙某来给易兄捧场,怎么样,惊不惊喜?”
易中南没有起身,作为老大自然有老大的做派,只是挥挥手,点了点头。
而易中西只能站起身来,抱拳回礼,毕竟对方是以食客身份说话,自己作为店主自然得有回应,另外沙富海是鲨鱼帮的副帮主,自己也是二当家的,即使双方现在形式微妙,但终归没有彻底撕破脸。
听这沙富海之言,那周泰肯定是打前站来的。那这姓周的来此的目的不言自明。
易中西也不客气,冷冷一笑,对沙富海说到:“今天在海边,见一只黑鸟盘旋,吾当是喜鹊,近前细看,原来是乌鸦,听闻乌鸦上门,祸事不宁,自然心内忐忑。正巧沙帮主来了,能为某解惑么?”
这话够狠,直接当面打脸。那沙富海瞬间笑容就没了。心中暗道,举手不打笑脸人,你这是直接望脸上抹黑啊,那别怪沙某无理了!
这沙富海脸色一沉,嘿嘿冷笑数声“闻得易二爷乃连城最精明的商贾,今天倒让沙某失望了,怎么喜鹊乌鸦也分不清?喜鹊枝头闹,直把喜事报,乌鸦食腐肉,张嘴丧事到。易二爷当心,或许不日就有灾祸啊。”
这俩位二当家的针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语,不带脏字的互相对骂起来。含沙射影,指桑骂槐,都想把对方骂的体无完肤。
子亦听了大为佩服,此二人把骂人的水平发挥到一个相当高度,普通人真是难望项背。同时也奇怪的很,以子亦对北方人的了解,骂架不用到此程度就该打起来了,怎么这俩人只动嘴不动手?
其实二人早就想致对方于死地,可又都明白,以他们各自身份如果直接动手,就代表双方正式宣战,不死不休了。这后果如何谁也担待不起。
沙富海虽然是鲨鱼帮副帮主,但也只是负责港区这一片,在真正的老大没有命令前就动手,导致什么结局沙富海承担不起。
而易中西不能动手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就是自己是这鱼馆的老板,跟客人打架并且有可能弄出人命,自己这酒馆还开不开了,这时候满厅都是客人,这些人会怎么宣传此事呢?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鲨鱼帮帮主武兆坤在胶东的势力庞大和威望极高,比自己大哥在连城还有过之。
正因为彼此顾忌,虽然暗地里下绊子,但都明白,此时双方真的开战,只怕鱼死网破,谁也难以讨得好处。
就像今天,沙富海敢让周泰领人来闹,除非万不得已,自己却决不能先动手。
用言语激怒对方,让对方忍不住先动手,才是二人的真正目的。
虽然此时不宜动手,彼此心中也明白,那一天也许不远了。
易中南淡淡的看着二人唇枪舌剑的互损,心中暗叹,看来是时候决断了,双方到了如此地步,矛盾已经太深无法调和。真如二弟所言,鲨鱼帮得寸进尺,今天公然上门寻衅,再不拿出对策,恐怕对方气焰更加嚣张。
看来,和鲨鱼帮彻底翻脸的日子就快来了,就看谁先捅破这层窗户纸。
既然如此,易中南决心以下,到了跟鲨鱼帮彻底了断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