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亦带着满江一路向北，除了赶路，傍晚读书，凌晨起武仍然是二人的正常课程。
虽然是初春时节，但料峭之意仍在。愈向北方，寒意越重。二人体魄非常也需增添衣物。过了大河，有的地方飘起来白雪。过往行人渐少，有时候错过宿头，只能找山洞或破庙将就。二人的野营经验倒是积累不少。
二人行程也不匆忙，半个月后，二人才到达长城脚下，由于战事初定，长城上驻军不是很多，二人在这古老城墙上不免感怀。
过了长城不远，再几日行程就将到达哥舒望最早从军的塞外军营了。
这天夜晚，再次错过宿头的二人在一处山庄找到一处大车店住下，店中只有一铺大炕，连同二人共八个客人通铺而眠。喝着热乎的老茶，客人们和老板在火炉旁闲话，当地人管这叫做来儿玄（音是这个音，怎么写子亦也不知道，意思是随便说，吹牛，不着边际的胡扯）子亦觉得来玄这个词用的比闲话贴切。
北方汉子豪爽善谈，而且凡事好打听，坐在一起就彼此较真，而且还极好面子，各方面都不甘人后。
这几个老客都是常年在外奔波，见多识广，在一起就开始攀比，你说个见闻他说个轶事，你说一个镇他说一个城，越说越玄，越说越离谱。用店老板的话，他们的话得去长城那边听去，扯的太远。这真是正宗的来儿玄。
窗外雪越来越大了。
那大胡子老客做皮毛生意，开春后生意淡了，这是本季最后一次去关里了。一身裘装的是药材老板，前几年战事连连，土匪也猖獗，原本生意该大好的药材市场也受到冲击，今年才恢复些。另外四位是粮商，结伙贩粮，塞北土壤肥沃，出好粮，这一路辛苦自不必说。
正扯的高兴，一猎户扣门而进，也是大雪无法回去，求住一夜。几人也不好推脱，老板说些好话，大家伙就再挤挤。
猎户见本就住满，有点不好意思，不住嘴的歉意。还拿出一葫芦烈酒，刚打的狍子撕下一半，架在火上烤，不一时，香味弥漫，几个老客倒不好意思，吃人家最短，把最热乎的炕头让与猎户，彼此谦让一番。老板拿来大碗，十个人正好一人半碗。
狍子肉也熟了，撒上一把盐巴，大家用手撕着咀嚼，就着烈酒挨过漫长雪夜。
有酒助兴，几个老客更加尽兴，天南地北胡吹，什么地方酒酣，哪个地方茶香，甚至哪个地方娘们最辣，谁家寡妇半夜挠墙。那嗑一套一套的，不愧是走南闯北的老客。
子亦满江入乡随俗，也加入闲扯，说些江南趣事，增添些许不同的韵味。这些老客闲扯除了女人就属鬼怪故事话题最多，什么黄大仙，狐仙，还有些厉鬼害人的事，这些老客讲来如同亲眼所见，听得直觉脚下都冒凉风。
猎户讲起前段时间奉城郊外厉鬼作祟的事，有鼻子有眼得吸引了大家的兴致。这也吸引了子亦的注意，因为奉城是哥舒望最早驻军之地。
据猎户讲，奉城南郊有个大杨树乡，数年前有战事在那里发生，战事结束后，那里陆续有村民回到乡里，恢复了生产。可今年年节刚过，那里突然闹鬼。
开始是有青年失踪，乡里派人去找，去找的人也失踪了。后来年轻人失踪的越来越多，惊动了官府，官府派人详查，一无头绪，毫无所获。
之后，又有壮年男子接连失踪。乡里害怕，很多壮年汉子都出门躲避。也有不信邪的汉子留下，不久失踪的更多。有在田间失踪的，有打猎再也没有回来的，有的数人结伴而行一起不见踪影的。再后来，临近乡也出现失踪人口，一样都是青壮汉子。
乡里请了驱鬼的巫神，说是有位将军屈死于此，化为厉鬼报仇，厉鬼认人可能有误，把所有青壮年都当做仇人杀害了。巫神做法驱鬼丝毫没有效果。
当天夜里又发生一件事，那巫神和同来的伴童，被杀害在施法现场，头颅都被割了去，却没有一丝血迹，脖颈处光溜溜的，什么兵器能做到。只有厉鬼索命能办到吧。官府来人侦查，也吓的不轻，只能上报说妖邪作祟，巫神与之斗法，斗败而亡。
在巫神遇害的当晚，真有大胆村民在远处观看，据他后来说隐隐见到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从天而降，手持长长的兵器，冲着巫神等一指，巫神二人就栽倒了，当时那年轻人似乎看到那将军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他就晕了过去。
自此，再无人来管此事，那厉鬼只捉害年轻人，老者和妇女没有伤害分毫。时至今日，那些失踪的年轻人也无人敢为其申冤，当真没得凄惨，而这些都是家里的壮劳力，其家人过得凄苦，很多家庭被迫背井离乡。
这故事就发生在年节前后，猎户讲来如在眼前，大家听得毛骨悚然。都问是不是真的，猎户轻叹，“怎么不是真的，我有个外甥女，嫁到了大杨树，最早失踪的壮年里就有我那外甥姑爷。”
大家都骇然，鬼神之说在民间流传甚广，猎户断然不会以自己亲属性命拿来玩笑。大家只能安慰猎户，酒也喝完了，大家挤挤全都躺下了。
子亦久久不能入睡。真有鬼神作祟。鬼神在民间流传久矣，只是种种传闻，没有谁亲眼见过。可这大杨树乡就真的发生了，还有人亲眼见到了。
厉鬼还是位将军，如果是战争中死去的将军，怎么会化作厉鬼伤害无辜百姓，还专门针对青壮年？
此事怪哉！子亦暗暗决定，不论如何要去大杨树有上一遭，其一，子亦以前从不相信世上有鬼神，如果真有厉鬼，势必颠覆子亦对世界的认知。其二，那所谓的厉鬼是个将军，自己和父亲都是军营一员，如果真有冤情，最好弄清楚，还其清白，莫在害人。
决心已下，子亦定要去大杨树乡走一遭，去捉厉鬼！
外面的雪更下得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