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逍本来就失眠,这大晚上狂奔也没有一点睡意。
他到方圆市已经凌晨四点四十了,手机只剩下五格电。张逍没理张扬数个未接来电,他隐隐预感到没有什么好事。
方圆市市中心繁华不亚于翰林市,现在正是夜生活结束的时候,然而城市的灯火依然很璀璨。
张逍游离在城市之中,双眼里的光晃荡着,可他心里却无比空虚,好像一具行走的尸体,不知该走向哪里,不知该如何去思考。
他做事一向只凭冲动,不会考虑动因和后果,就像如今,脑子带着他来到方圆市,而他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又要来这里做什么。
“张逍,张逍同学?”
张逍转过头,看见一张略有些熟悉的脸。那人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穿着一件水手服,笑起来很灿烂,不同于城市随处可见的霓虹灯,她的笑像是黑夜里亮起的唯一一盏灯。
“许……许茵茵?”
许茵茵向他走近两步,说道:“是我。张逍同学,你家不是在翰林市吗,怎么大半夜在这里?”
张逍头脑发懵,问道:“你呢?”
许茵茵说:“我外公家在方圆市,我来这里看看。”她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支冰棍,问:“你要吗?”
张逍摇摇头。
许茵茵把冰棍放回袋子里,看了看天,说:“你起这么早啊?”
张逍没说话,她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外公在前面开了个卷烟店,我刚做了个噩梦吓醒了就出来买冰棍吃,我正要去他那里,你去吗?”
张逍虽不知该去哪里,却也不想跟着个不熟的女同学去她店里,到时候不仅要跟她交流,还要跟她外公打招呼,不打招呼吧,又很没礼貌,为了省事,张逍就拒绝了。
许茵茵说:“那好吧,我走了。”
张逍在城市里游荡了足足一个小时,夏天夜短,五点半的时候天就大亮了。
张逍站在高楼顶上,望着从城市那头升起来的太阳。
“小伙子。”一个留着黑色长须的男人与他肩并着肩,看着那缓缓升起的日头,“看相吗?”
张逍被太阳光刺得眯了眼,“不看。”
男人说:“徐氏看相,不准退费。”
张逍一听就知道这人跟他爷爷一样,是个业余的半吊子,就不打算理他。
男人又说:“你在这方圆市打听一遍,谁不知我徐飞云?你大可信我。”
张逍想道,若是我爷爷逮个人说“你在这翰林市打听打听,谁不知我张狂”,那会不会就有人信了他的邪?
知爷莫若孙,张狂的确这么做了。
既然清安寺有了新住持,就代表他真正失业了,他如今只是个无业游民而已。张狂下山后,又捡起了算命的事业。
他是这么想的,虽然自己在算命上没有天赋,但这不代表他就不能吃这口饭,招摇撞骗谁还不会?
从清安寺北门下来就是般若区,张狂在公园找了条长椅睡了一小会儿,五点半的时候太阳出来,他就醒过来了。
公园里陆陆续续有人来锻炼身体,多是和张狂一般年纪的老年人。
张狂睡前想事业,睡醒说干就干,在路上随便抓了个人,问道:“看相吗?张氏看相,不准退费。”
那人觉得这光头好生面熟,却死活想不出来是谁。
张狂说道:“你在翰林市打听打听,谁不认识我张狂?”
那路人是外地来的游客,根本没听过张狂这号人物,只当他是个神经病。
正当他要走开时,路边锻炼的老人往这看了一眼,大惊小怪地喊了出来:“一元方丈!”
路人恍然大悟!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这光头眼熟了!
因为他昨天还去了清安寺,这不就是昨天追着他让他好好对待子女的和尚吗!
虽然他没听过张狂,但他总认得一元方丈!路人一拍脑袋,忙转回身。
这绝对是一段可以吹一辈子的奇遇!是他来翰林市旅游最有意义的事!
路人说道:“看看看!师父,快给我看看!”
因为老人的一声喊,周围又来了几个人,好几双眼睛盯着张狂,令他压力颇大。
他现在代表的不仅仅是张狂,还是一元方丈这个名号和清安寺的声誉。
张狂硬着头皮,说道:“男看左手,女看右手。”
路人兴奋地换了手,张狂接过他递来的左手,仔细地端详着,这一看,就感觉大大不妙了。
此人手掌掌丘平整、低陷,分不出高低,该高的地方低且平,大多贫贱,一生从事底层辛苦的工作,一般默默无闻。果然,他的掌心、手指粗糙,掌缝漏光,这种人生活艰苦,善于理想,却不务实,眼高手低,因此生活就更加艰难。
这人唯一的优势就是手掌中的线有力深长,张狂套话:“搬砖的吧?”
路人不好意思地点头。
张狂摸着他的掌心道:“赚了不少钱吧?”
路人又点了点头。
一旁站着看热闹的老人不禁伸长了头,打量着路人的手掌。
张狂用尽脑中所有知识乱编,“你手掌干瘪,指缝漏光,本是贫贱之相,不过你的掌纹清晰深长,给你转了些运。”张狂拉近路人的手,继续道:“生命线粗深——生命力强,力气大,智能纹浅短,人不聪明,婚姻线——中规中矩,没什么大问题。”
路人听了好话,红光满面地夸赞道:“方丈不愧是方丈!那我以后发展的怎么样?”
张狂咳嗽一声,说道:“我已不是方丈了。”
老人们顿时叽叽喳喳地问起来,“大师,怎么回事啊?”
“此事说来话长。”张狂继续看手相:“事业线——一条直纹,继续搬砖吧。不过你财富纹挺多,搬砖也是能赚钱的。”
路人简直对这个一元方丈感激的五体投地,当即表示:“大师!我这就上山捐香火钱!”
张狂有些不满意,他刚刚都说已经不做方丈了,所以他本人和清安寺就没了关系,明明是自己给这个人看的相,给他钱还差不多,上山捐香火钱干嘛?张狂心里虽这么想,却不会表现出来。
他假笑道:“多谢施主,只是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