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料想到了姚淑女会托辞不来,所以派去了不善言辞的毕温。倒不是他不喜姚淑女来,只是这里的人太多,怕吓着了小家伙。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小世子可是对小家伙兴趣大的很,他又怎么能让他有机会接近小家伙呢!
可金银没想到的是,为了感谢金府善待了自己的女儿,姚夫人却是极力劝说着姚淑女要出现在王府的宴席上。姐姐姚灼华也说了,只要沐浴过了,这种三月里的天又不会太热,所以也怂恿着妹妹去。当然,姚灼华想的可不是妹妹要感谢金府,而是明知道金银的‘绯闻女友’成俪淑一定会出现在王府,所以她是想让妹妹去宣示主权的!
而跟金银预想的一样,姚淑女是一百万个不愿意去。但又躲不掉母亲持续不止的苦口婆心的劝说,更有誓死要帮自己捍卫地位的姐姐搅和,最后姚淑女不得不乖乖的去沐浴更衣,然后在姐姐和春分同时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清炎王府祝贺!
姚淑女到府时,宾客刚好开始入席。季节虽然还冷,但晴好的天里,太阳当空照着却只觉一身暖洋洋的。所以王府将席面设在了正院酬勤厅四周延伸着的游廊里。
当空的小花园正中央搭了一个圆戏台子,上面正咿咿呀呀的唱着。
清炎王的宝座安在了厅正门前的重檐下,紫檀木描金刻龙的安屏椅上,用赤红玛瑙镶嵌着点亮了一双龙目。此刻清炎王身着御赐的青龙蟒袍,姿态威严的于主座上端坐着,散发着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
清炎王的左侧是王妃元氏的位置,右侧则是侧妃田氏的坐位。小世子宋齐休与田氏所生的庶长女宋仪霖,一一在元氏与田氏身旁落坐,年幼的宋齐学一个蹦跶,却是从田氏的手边跑到了宋齐休的坐位上挤着。
廊下百花送香,廊上人影落落。左边游廊坐着的,是以成仁义和金银为首的官员乡绅及其子弟。右边游廊则坐着由知府夫人张氏和成俪淑为首的女眷们。
这院里,光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宾主就坐了二三十个。交谈声加上助兴的戏班子和歌舞姬,虽不至于人声鼎沸,可也真是热闹得不得了。
这边金银招呼完众人,自己刚要入座,却听门侍传唱了一声‘金少夫人到!’。吓得一个趔趄,差点被桌角绊倒。
待扶稳了身子,金银忙转头往门口处张望着。
今日到王府庆贺的都是烟城中人,自然都听过姚淑女‘狐女’的名声。有甚者,更是将金银、成俪淑和她之间的牵扯,幻想成了一个又一个版本的风月故事,并在心里细细品味着。
其中被认为最符合现实的,自然是金银与成俪淑本是心心相印,且已私定了终身的有情之人。奈何金老爷的‘gui夫人’却相中了姚淑女这个‘狐女’,不禁大打出手,以死相逼,强拆了金银与成俪淑这对有情人。最后金银迫于无耐,才娶了这个‘狐女’为妻!
众人都知姚淑女的体味一丈之内无处不在,若在平时遇见,早就一哄而散了。可今日她却是王府的坐上宾,所以众人也只得心思忐忑的看着她一步步走进。
平日里众人都躲着她走,所以也极少有人看清过她的容貌。此刻相距还远,没有‘狐女’体味的干扰,倒是给了众人看清姚淑女的时间和机会!
其实姚淑女不算丑,虽然也不至于太漂亮,但最起码一眼看上去,是让人很舒服的那种干净长相。
而一如既往的,一脚踏入厅门,眼见里面坐着的各色人物,不仅个个身份贵重,且都正拿双眼紧盯着自己这个最后入场的人。姚淑女知道,这些眼光里大部分都是等着看自己热闹和嘲讽的意味,于是紧张加上窘迫,她的步子一步一沉重,脸上更是红白交叉着呈现。
看着自己此刻备受折磨的小家伙,金银一个冷眼瞟向姚淑女身后的毕温。毕温忙回他一个无奈的耸肩,又用眼神指向左手边的姚灼华,示意着此事与他无关。
小心翼翼的走到清炎王座前,姚淑女按照此前春分教的屈膝跪下“妾金姚氏,拜见清炎王和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清炎王并不上心内眷之事,只是和善的叫了声免礼,便静默中等着王妃元氏安排。
金银来时,元氏便问过为何没带夫人前来,当时金银只说内子回门未归,元氏便也没追问。所以安排坐位时,并未设置姚淑女的。故此刻姚淑女又突然到访,这也让元氏小小吃了一惊。但见惯了京城里的大风大浪,此种小事元氏也是淡然处之。
“辛苦少夫人特意赶来!”又向旁边的老嬷嬷吩咐道,“让人赶紧再置一桌席面,请少夫人坐下!”
那边嬷嬷应着去了,但眼下姚淑女却还是尴尬的,只不知该往哪里站。一时间席间众人压低的议论声开始断断续续传来,迫使着姚淑女更加紧张了起来,手下又开始抠起了手指。
这边元氏还在跟下人交待着什么,并没注意到姚淑女的难堪。倒是田氏身边神色清贵的宋仪霖见了她的模样,掩嘴笑了笑,伸手温柔的唤道:“少夫人若不嫌弃,先请上来我这里坐一坐吧!”
元氏这时才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误,忙笑着掩饰,“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即这样,少夫人就到仪霖处先暂坐吧!”
一路走来姚淑女本就不安忐忑,而自打院门进来又一步更见一步的紧张,此刻腋下早已被汗意湿透,若不是自己夹紧腋窝努力的遮掩着,恐怕此刻这周围的这些人早已对她避之不及了。清炎王一家是唯一还不清楚她体味祸害的人,这好不容易有几个对她印象良好的人,她又怎会想去打破。所以她不想,也不敢去靠近宋仪霖,可也不敢拒绝!
“不必了!”
却不想金银突然朗声开了口,惊得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姚淑女也转头望向他,以为毕竟事关他金府颜面,哪怕自己再不得脸,他也会想想办法帮帮她的!就连一旁的姚灼华和春分看着他,也是一脸的激动之色。
而围观的众人本还在内心嘀咕姚淑女的好运,竟得了王爷长女的青睐,有些愤愤不平。但见金银又开了口,又以为他是觉得这新娘子再怎么不济,毕竟是自家的人,总要表面维护维护的!
谁成想,他竟是拱手向清炎王和王妃分辨道:“内子前两日高烧一场,虽说是无大碍了,但身子仍旧是虚的。为免扰了众人雅兴,若王爷王妃不介意,在下想,不如命她先回去?”
姚淑女听了他的话,难免有一丝失落,觉得昨日的情景果然只是暂时的。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的胆小懦弱展露无疑。可哪个大户人家,不想有一个处事圆滑又上得了台面的媳妇!所以怕是从今天开始,他金银是要彻底的摒弃她姚淑女了!
然而抠紧自己的手指,看清了这一切,姚淑女反倒不是很难过了。反而觉得身上的枷锁没了,更加轻松了。
可宋仪霖却笑得真诚的下了坐,来到姚淑女面前嗔笑道:“金少主也太小瞧自己的娘子了,我瞧着少夫人脸色却好的很!”又牵起她被抠红的小手,劝说着,“少夫人无需介意他,只管跟仪霖来坐着!”
当宋仪霖突然走近,本就紧张的姚淑女更加慌乱了起来,只拖着手不敢靠近她,也不肯跟着她走。
这边金银看着内心焦急,但宋仪霖这彰显大家风度的举止,却明显已吸引了清炎王的注意和赞赏,便也不敢再轻易出声!
但见清炎王含笑对着自己的女儿连连点头,姚灼华这时也悄悄附在妹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姚淑女这才不再僵持,只低着头顺从的让宋仪霖拉着上了她的席位。
待她们一坐定,左廊下的成仁义便举杯而起,双手捧酒洪声向清炎王贺道:“王爷府邸新成,下官贺王爷迁福地吉祥如意,入新宅福禄双全!”
清炎王喜得新居,又见众人顺承,儿女也成长得颇遂心情,自然心情大好。端起酒杯左右绕了一圈,大笑道:“好,借成知府吉言。本王初到宝地,还望众位扶持!此杯,敬在坐各位!”
金银为首,左右宾客都携杯而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至此席开,中间台上新换了乐班演奏着乐府之曲,伴着这桌上的美酒飘出十里之外。
又片刻,下人将兆淑女的席面置好了。若按身份,她本是主宾的夫人,理该排在成俪淑之前,但无耐现在的她却只能屈于末席。其实,这反而更让她松了口气。眼见着宴至兴致,末席便成了无人问津之处。悄悄的,姚淑女竟塞了一块水晶肘子到充当自己侍女而来的姐姐手中,又转头给春分也夹了一块,吓得她们将肘子抓在手上,双眼却是瞪大了划着圈的观察着有没有人看到。
见她们如此模样,倒是把姚淑女给逗乐了,“放心吧,我们坐在这里,没人注意的。你们安心吃,我替你们看着!”
她却不知,对面有一道目光,却是始终未曾离开过她这里。此刻更是看着她的笑容,愣住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