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旺不置可否，一阵干笑：嘿嘿，你不也是光棍一条？明天不是约了大嘴么，今天我们俩就不聊了吧。
汪越泽没有这么淡定，认真地说：这么多人要离职，不早点想对策怎么办？你不着急，是不是有解决的办法？
目前的离职人数还不明朗，急也没有用。越着急，就越处理不好。他笑道：越泽，他们离职得一个月以后，不急在这一天两天。明天吧，明天中午我到你办公室找你。
汪越泽沉默片刻，有些艰难地说道：福旺，我真的很着急。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性子这样急，非得今天开聊？认识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谁？声音都有些变了，看来是非聊不可……
想到这里，他痛快利落地应道：好，我马上就过来。
安福旺赶到时，汪越泽已经倚在办公室门前等待。他的脸色不大好，满脸倦容。
他不由得心里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汪越泽把门关好，叹道：如果明天见了大嘴，无论他怎么要求，都不要让他到福旺上班。
这算哪门子事，用得着这么紧张吗？老同学多年未见，怎么就防备起来了？大嘴一介“金牌马医”，还用得着在福旺找饭吃吗？
安某人满肚子的疑惑，并不多问。
汪越泽碎碎念：福旺，咱们仨在学校里好得穿一条裤子，是打不散的“三剑客”，是事实。大嘴和我们失联好几年，也是事实。
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我们不得不防。反正我觉得大嘴突然出现，有很强的目的性。
我知道你这个人念旧，又蠢又傻。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小心一点。我们还是当年的我们，他就未必是当年的他……
一串串的话，几乎快得连标点符号的停顿都忽略了。中心思想很明确，就是要提防突然冒出来的老同学兼死党胡大伟。那一句“又蠢又傻”，非常扎心。
他皱了皱眉，叹道：你为什么说我又蠢又傻？
汪越泽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就投资了自己，你硬逼着我拿了福旺宠物医院20%的股份。大嘴要是有什么事找你帮忙，你肯定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这不是又蠢又傻，是什么？
安福旺有些无语，应道：好，我明白了。
当年动物医学本科毕业时，全班一共五十七名同学各奔前程。
考研的、考公的、转行做兽药和疫苗销售的、进畜牧养殖场的占了大半数。开宠物美容院、到宠物医院当医助的、转行做其他的，占了小部分。
胡大伟属于翎毛凤角的那一类，凭着一手家传的修马掌绝活，出尽了风头。他一毕业就入职全国最顶尖的马场，当兽医助理与蹄师。
初出茅庐的草原小伙子，一年二十几万的年薪，让人羡慕不得了。后来，混得更加风生水起；再后来，四年都没有一点消息。
日子过得这样快，时间都去了哪里？
汪越泽看向陷入沉思中的安福旺，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他总觉得，对手的这盘棋下得很大，颇有些逼宫的意味。
戏剧性的事情，总是冲击力很大。让人不得不小心冀冀，步步精心。甚至是，多疑与多心。
对于大嘴的突然出现，安福旺也有几分疑心。多年的情分仍在，他又不愿意去疑心。听到汪越泽的话，心里也是翻腾，隐隐觉得四面埋伏。
他勉强笑道：越泽，别想那么多。你饿不饿？要不要我请你撮一顿？
汪越泽并不领情，下了逐客令：我吃过了，话也说完了。你走吧，我得回家喂猫了。
丫的，想请客人家不领情，活得还不如一只猫。安某人冷冷一笑，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汪越泽爽朗的笑声。
安福旺觉得有几分饿，索性去附近的餐馆觅食。
从接诊大厅出来，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傍晚的落日余辉，似碎金子一般洒在地上。
空荡荡的街上，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台车。空荡荡的街上，孤零零地站着自己。
耳边，却有汽笛声、喧哗声。甚至还听到小狗在吠叫，小女孩在呵斥：不要叫，你不要叫好不好。
他觉得头有些发晕，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时，车来车往，人来人往。
幻觉？难道是我看见了幻境，出现了幻觉？
如果说上次接诊大厅里，所有人员不在岗、监控画面离奇缺失十分钟，尚有可能是人为制造的幻觉。
那么今天在大街上的景况，根本就不可能是人为所能操控的。
安福旺大骇，震惊地看着四周。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落下。他痴痴地站在那里，紧紧握住了左手。
老头：黑皮，刚才街上的车和人到哪里去了？
老狗：刚才好吓人，我看到了一条空街。
他目光涣散地站在街头，一声不吭。
老头：让我想一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样子不是人为，而是咱们真的出现了幻觉。
老狗：他不是一个人眼瞎，我们三个人的眼都瞎了。太诡异了，太它娘的吓人了。
老头：闭嘴，你闭嘴。
心里的恐慌一浪接一浪，他拼命想压制也压不住。站在街头不是事，便长腿一迈掉头往接诊大厅走去。他想回基地，来一杯酒压压惊。
两杯拉菲下肚，心情略微平静。他碎碎念：师父，这一次的幻觉比七万的那一次更加可怕。
我作为普通人，觉得是脑子或眼睛出了问题。我作为兽医，又觉得不象有器质性病变。
脑子或眼睛有毛病，要么看得见，要么看不见。怎么可能街上的景象，有一半又丢一半呢？
老头：我作为老兽医，也这么看。
老狗：我听不懂，但是我觉得兽医诊人，还是不合适。
老头：福旺，要不你去医院看一看？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恍惚了，往大了说就是你出问题了。
安福旺摇了摇头，问道：老狗，你怎么看？
老狗：我不知道，我相信科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他怔怔地问道：我去医院里检查，医生能不能看到你们俩？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长久的沉默……
良久，没有人说话……
他又怔怔地问道：我去医院里检查，医生会不会以为我真的疯了？
老头：不会，病理结果才是诊断的金标准。
老狗：我心态不好，我觉得我都要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