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那一刻。
顾睢在心底道。
是更早的时候。
早到顾蕊刚到顾家的那一天。
那天阳光很好,金子似的洒在她华丽的衣裙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她的神情却是怯怯的,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左右忽闪着,双手紧紧捧着一颗圆溜溜的东西。
一见到顾睢,她的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你就是我弟弟吗?”
她高兴地将捧着的东西举起来,那东西透过阳光折射出金色的光芒,灿烂得像个小太阳。顾蕊把它塞到顾睢怀里:“我把太阳送给你。”
很多年后,在顾蕊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经送过他这样一个东西的时间里,它一直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太阳。
早在他接过它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了的,必输无疑。
“我有办法让父亲同意你娶她。”顾蕊直直地看着他,“只要你将你的股份转让给我。”
顾睢平静地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他如此干脆,以至于顾蕊怀疑他是否真的听清她说了什么。顾蕊挑眉:“即使她接近你是因为被我收买,你也愿意?”
顾睢平静点头。月淳是个好姑娘。他已经替她找到了很适合她的工作,她会有新的生活。
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月季的香气,顾蕊恍惚了一下,忽然怀疑赢的那个人是否真的是自己。她得到了很多,但她放弃的也许更多。顾蕊沉默了片刻,临走时道:“她是个好女孩。我并没有收买她。”她停顿了一下,转过了身,“祝你们幸福。”
最后她出门的时候顾睢抱了她一下,轻轻把玉镯放进她的大衣口袋,深吸了一口她发间的香气:“姐姐。我一直希望你能幸福。不要再委屈自己。祝你幸福。”
如你所愿,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你不需要委屈自己,借助别人的力量。
顾蕊以为自己早已修炼得铁石心肠刀枪不入,此时却猝然被这简短的句子击中了心脏,涌出一股强烈的苦涩的泪意。她飞快地眨掉睫毛上的水滴,把头深深地埋在顾睢的肩上,回抱住了他。她想起很久以前,他们还是孩子时的拥抱,没有仇恨,没有利益,她能清晰记起他衣领干净的草木香气。
一直是她对不起他。放手时顾蕊轻而又轻地,像说给自己听:“对不起。”
顾睢只是微笑地、深深地看着她。
很多年后顾蕊回忆起这一幕时总是会一个人陷入沉默。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这是她和顾睢的最后一面。
就像她不会知道,早在她去找他之前,顾睢就已经订好了去墨尔本的机票,写好了股权转让书;她也不会知道,口袋里的玉镯本就是顾睢要送给她的礼物;她更不会知道,顾睢不是因为爱月季花,所以喜欢像白月季的月淳;而是因为喜欢像红月季的她,而爱上了月季花。
多的是她不知道的事。
他永远不能说出口的感情,连同那张被他更换的亲子鉴定单,注定无人知晓,无处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