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义从的欢呼尚在耳边回荡,公孙瓒眼前一黑,直挺挺从马上倒了下去。
“公孙将军!”立刻有几名白马义从跳下马,手忙脚乱去扶公孙瓒。
“将军,醒醒啊!”有人半跪在草原上,拼命摇晃着公孙瓒的身体,公孙瓒没有任何反应。
众人面面相窥,一丝不详的预感瞬间在白马义从之间弥漫开来。
脸色惨白的什长哆嗦着把手掌放在公孙瓒鼻子下,感触到了一丝淡淡的呼吸。
什长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将军还活着!”
突如其来的变化从公孙瓒跌落马下开始,似乎禁锢在鲜卑众人身上的枷锁骤然被打开,天地威压尽散,草原上风开始流动。
鲜卑百夫长脸上的表情甚是精彩——不解,狐疑,还有几分跃跃欲试。
白马义从心沉入了谷底。
“走不脱了,和他们拼了!”白马义从中有人大声喊道。
“拼了!”
“干吧!老子当了半辈子兵,以前窝窝囊囊,也就这些年跟着大人才叫痛快。”
“好兄弟,黄泉路上咱们一起为大人开路,总不能让大人孤零零一个人上路!”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鲜卑人越来越近。
苍穹之下,茫茫草原之中,白马义从守在公孙瓒身前,愈发显得悲壮。
“将军,对不住,兄弟们再也不能保护您了!”一名白马义从眼含热泪,躬身向昏迷之中的公孙瓒行礼,而后转向鲜卑人的方向,拔刀出鞘。
来吧!有生无死而已!
马蹄声骤起,声音来自白马义从身后。
战马嘶鸣,马蹄声碎,马上三人服饰各异,五彩斑斓。
左首一人黑衣黑甲,头戴红巾,披一件红色斗篷,提一杆丈八蛇矛,豹头环眼,燕颔虎须。
中间这位青色长袍,手持双股剑,面如冠玉,唇若涂脂。
右首一人身着碧末追云战袍,顶戴青巾皂角帽,身披件迎风招展的绿色大氅,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手里握一把青龙偃月刀。
正是刘备三兄弟。
“刘司马到了,”什长第一个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兄弟们,有救了!”
身旁有人给什长泼了冷水:“就那三条虫,有什么用?无非是多三具尸体……”
这三人正是刘备和关羽张飞三兄弟。
自从刘备投奔师兄公孙瓒(公孙瓒和刘备均师从当朝大儒卢植),公孙瓒二话不说就给刘备封了个别部司马。(相当于预备役长官,六品武官职)
有别与长期以来在公孙瓒手下当差,想要升官就必须有战功,公孙瓒此次“任人唯亲”的做法招来不少非议。
有人看轻刘备,对刘备冷嘲热讽之时,公孙瓒总会骂其有眼不识泰山,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兄弟们,“龙”来了,哈哈。”有人讥讽道。
立刻响起一片笑声。
“都别说了,不管是龙是虫,这种境况之下,能赶着送将军一程也不枉将军拿他当兄弟!”什长心中叹息——明知十死无生,刘备这样不顾一切地冲上来这又何必?
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愚蠢!却让什长心里有些感动——或许这就是兄弟吧!
刘备自然不知道什长心里的自己几乎变成了二傻子。
面前这百十号鲜卑人在关羽和张飞俩只猛虎面前只算得上百十只人畜无害的兔子。
鲜卑人更近了。
“冲上去,不惜代价,杀死公孙瓒!”鲜卑百夫长大声呼喝。
“冲上去,剁碎他们!”刘备风轻云淡,轻轻开口。
刘备话音刚落,一绿一红两道身影风驰电掣越过白马义从,迎着前方的鲜卑人杀了过去。
“找死!”张飞大吼。
手中丈八蛇矛照鲜卑战士腹部刺去。
雷霆万钧!猝不及防!鲜卑战士阻止不及,一个照面就被张飞扎了个透心凉。
张飞抡起丈八蛇矛,将枪上的鲜卑人朝另一个鲜卑人身上砸了过去。
“噗通!”
鲜卑战士被砸落下马,还未来得及呼痛,一道疾风便迎面扑来,黑色云团中一杆黝黑发亮霸道无匹的长枪如同幽暗之地择人而噬的巨蟒,吐着信子随风而至,刹那间,被砸倒的鲜卑战士咽喉被长矛洞穿,又一名鲜卑战士死去。
张飞大笑:“还是这招好玩!”于是依样画葫芦,挑起鲜卑人,砸向下一个,又扎又砸,玩得不亦乐乎。
另一边的关羽手提青龙偃月,快马已经迫近鲜卑百夫长,擒人先擒马,擒贼先擒王,悲催的鲜卑百夫长瑟瑟发抖,试图阻挡关羽的鲜卑人已经倒下了两波。
不是两个,而是两波,无论是三个五个还是十个八个,刀光一闪,便做了关羽刀下亡魂。
“当啷!”一个白马义从手中的钢刀掉落在地,这兄弟差不多已经傻了——刘备手下这两位还是个人吗?
“当啷!当啷!”
目瞪口呆的白马义从接二连三掉落了武器而不自知。
以二敌百!探囊取物!砍瓜切菜!
草原上不时响起鲜卑人哭爹喊娘的凄厉哀嚎——魔鬼!都是魔鬼!
狗屁的升官发财,还是保命要紧,鲜卑百夫长双腿狠夹胯下战马,转身就逃。
一道疾风自身后传来,寒彻骨、阴森森,弹指间鲜卑百夫长被斩成俩段。
关羽收刀,一捋胸前二尺多长的胡须,低眉怒目,环顾四野。
风吹起关羽身披的绿色大氅,哗哗作响,睥睨天下,舍我其谁。
白马义从什长摇着公孙瓒:“将军,出来看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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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西汉以来右北平郡就成为大汉抵御外族的北方重要边郡,最初下辖十六县,历年下来被匈奴、鲜卑、乌恒人不断蚕食,如今只剩下土垠、无终、徐无、俊靡四县,连当初的制所——平刚县也早已落入鲜卑人之手。
右北平领地逐年减少,从区区不到六万的人口数(士兵不计算在内)就能看出端倪,这种情况直到前些年“白马将军公孙瓒”的横空出世才勉强止住。
《后汉书》公孙瓒传有云:“职统戎马,连接边寇。每闻有警,瓒辄厉色愤怒,如赴仇敌,望尘奔逐,或继之以夜战。虏识瓒声,惮其勇,莫敢抗犯。”
只是世人一提起公孙瓒,便会脑海中勾画出一个自持武勇,邪恶好战,放纵部下,掠夺百姓财产的军阀恶霸。
正是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恶霸”,一生戎马,在那些被蒙蔽了双眼的百姓仇恨的目光中、在那些极力要与外族搞好关系的高官显贵的口沫横飞里,公孙瓒始终坚守着自己的职责,守卫着幽州门户,即使在与袁绍、刘虞经年不休的战争岁月里,无论战局如何胶着,也从不曾对外族妥协、沆韰一气。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难免有所偏颇。“恶霸”亦或是英雄的公孙瓒终究被埋藏在历史的角落,落满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