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璇抱住赵守成手臂,撒娇道:“爹爹,你怎的这么不省心,偏要这时候议事。”她年幼老成,居然责怪起父亲大人,赵守成不以为意,笑道:“这不是已经包扎好了。只是些皮外伤,碍不得事。”说话间扬起那受伤的手臂续道:“这上面的蝴蝶可是你画上去的。”只见那绷带之上竟有一直翩然起舞的蝴蝶,那蝴蝶画的栩栩如生,仿佛能破臂而出一般。赵青璇面上一红道:“都是这蝶儿能带走晦气,捎来好运,我想着有它在,爹爹的伤定能无事,便……便……”她怕赵守成责怪,说道这里,只敢抬眼偷看。只见赵守成哈哈一笑:“璇儿这书画的本领倒进步不少,值得夸赞。”忽的声线陡转严厉斥道:“心性须得改一改,小姑娘家,不去在好好学习棋琴书画,偏要学着浑小子到处惹是生非,实在叫人气恼。”赵青璇‘哎哟’一声撒娇道:“爹爹这是在怪罪我呀,却不知我整日里实在无聊,每日对着的不是那些诗词歌赋,便是琴瑟琵琶,女儿着实…着实难有兴趣,那日我也只是凑巧好玩碰到那事,爹爹不是常说做人要侠义之心么,女儿不过是看不惯那些人仗着人多欺负梁叔叔,便出手帮忙,那晓得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况且女儿已经认错了先,爹爹还来怪我……”说话时,想起那夜惊险,不免有些后怕。又想到梁振为了救自己而死,眼眶又红了起来,哽咽道:“只是梁叔叔他却……他却……因我死了……我……”赵守成见她低泣,知道赵青璇是念及梁振救命之恩,安慰道:“罢了,所谓世事无常,人的命数,早有天定。无论如何,我们也尽力做了。回头我令人好生安葬粱大侠,往后每逢佳节,咱们也有个地方拜祭。”赵青璇抹泪道:“爹爹说的这些事,我早已请蔡叔办了。那日,爹爹昏倒之后,我便差人将爹爹送回府中医治。后面又请蔡叔将那些人的尸首就地掩埋,至于梁叔叔他终究不是咱们赵府的人,无处安放遗体,我害怕再有歹人追来,便当夜请大伙择了块风水地,将梁叔叔葬了。”这些事赵青璇说起来平淡,但她终究是个十岁的孩子,居能处理的如此淡然,实在教赵守成愕然不已。赵青璇见赵守成发呆,不知他在思忖什么,续道:“爹爹可是想那些人是什么来历?那日掩埋之时,我已叫人搜了,那些人除了随身的衣物,更无任何腰牌令箭,无法知道是哪个宗派的弟子。倒是女儿发现一枚金币,印着‘庆丰十年’,我估摸着他们应是自北朝而来。”她对梁振所托荷包之事只字未提,只是从腰包里掏出一枚色泽暗沉的金币递给赵守成。赵守成见此更是愕然,他愕然女儿竟如此心细,晓得搜寻那些人随身之物,但仅从一枚金币,自是无法辩出那些人的来历。便摆手道:“这金币北朝流通广泛,无甚价值,你自留下吧。”赵青璇欢喜着将金币复又放入腰包,道:“爹爹,方才娘亲交待了,您若是谈完了事,便道屋里歇息,万不可乱走。”说着,搀着赵守成,往内堂走。赵守成虽未伤及筋骨,但终是失血过多。此时方醒,处理了这些事务之后,也觉得疲惫不堪,只得由赵青璇拖着,往内堂歇息了。
傍晚时分,黄永和差人送来褶子,赵守成看了一阵喝骂。原来黄永和知道赵守成受伤昏迷,无法盖印签章,便将那宵禁的褶子搁到现在送来。赵守成盖了印,又拉着信差从新骂了一遍,方才令他速速送往京城,那人战战兢兢兀自去了,后面自是不提。
翌日,蔡东来差人来报,俱言设防完毕。魏廖等人也已渡过河设伏妥当。赵守成只问了北朝动向,听到司徒浩良尚未行军,心中稍安。赵守成身子硬朗,伤口已经逐渐愈合结痂,幸是那飞剑并未荼毒。赵守成吃过饭,便在院中缓步走动,盼着待北朝袭来,好亲临战场。
此时北朝皇宫大殿内黑压压的跪着近百臣工,北朝新帝李承坤面色阴沉,侧卧在龙榻之上,正盯着手中的折子览阅。他越看越怒,旋即骂了声‘混账’,将折子甩在地上。众臣工诚惶诚恐,齐齐道了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承坤‘哼’了一声道:“万岁?只怕有些人可盼着朕早点死呢。”众人齐道:“吾皇龙体金身,天佑万福。”李承乾道:“朕知道你们当中有人觉得朕戾气重,认为朕是个暴君,平日里对朕多有诋毁。朕不是个糊涂的人,你们做些甚么,想些甚么,朕心里明白的紧。”众臣又是齐道:“臣等诚惶诚恐。”李承坤阴冷的扫了一眼殿内臣工,续道:“朕登基之时便说了,往事既往不咎,尔等都是有功之人,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朕自当欣慰。”众臣道:“吾等愿为皇上分忧解难。”李承坤道:“这是西北六省的折子,孙乾说西北去岁大旱,农田颗粒无收,着实拨不出五百万石粮食。朕诏令司徒浩良为平南大将军,攻灭南朝。这是朝廷首要的大事,其他的事,交由内阁协同三司处理。”李承坤指着为首一名老臣道:“于恩海,你是两朝内阁,陈子阳在时,便尝于你问谋。你且说说,西北六省说没有粮食,是何居心?”于恩海本名于成海,因避天子名讳,遂改名于恩海,隆昌十年进士,转候补户部员外郎,庆丰三年,任南翔知府,后升安西府都督,庆丰十五年任礼部尚书,庆丰二十年升内阁行走,于陈子阳等人共掌内阁。于恩海抬首望向李承坤道:“回皇上,西北大旱确有其事。去岁已令户部拨发银两赈灾,如今刚入新年,稻粟尚未播种,西北无粮应情有可原。”李承坤道:“西北的旱灾朕是知道的,西北六省也只有二省受灾,他孙乾问朝廷要了二百万两白银去赈灾,朕也是允了。但余下四省粮仓却出不了五百万石的粮食,他孙乾是干什么吃的!于恩海,即刻拟旨,另督察院王建火速派专人到西北去,去看看孙乾到底在做什么。”李承坤顿了顿又道:“江太尉,你是管着兵部的,昨天兵部送来的折子,你可看了?”江太尉名单名一个瑞字,字浩然,正是那雪夜里领兵的白须将军。江瑞干咳一声道:“臣愚钝,折子送来之后,臣见折子盖着秘印,便即刻呈上去了。”李承坤默然,他知道这份秘折江瑞是不敢私自看的,之所以问出来,一是要验证心中所想,二是因为江瑞是自己如今仅有的心腹之人,如此喝问,是教众人知道自己这个皇帝是一视同仁,绝不会厚此薄彼。江瑞自然知道李承坤之意,如实答了。李承坤续道:“沈琛轩传信说司徒浩良大军盘桓泉城半月,并无南攻之意,平日只是操练士卒,你以为他这样行事,寓意何为?”江瑞自知司徒浩良之意,他也知道在这北朝朝廷中四镇是个例外存在。自北朝立国,四镇便有自主调动所辖兵权财政的权利。四镇郡王原是同开国仙帝同生共死的大功之臣,北朝自立国便定下规矩,教这四镇代代相传,如今到了司徒浩良这一辈,各镇已传了十几代,是北朝仅剩的四位异姓郡王。江瑞纵是奉君有功,亦是不敢妄断他们是非,只得沉吟道:“臣愚钝,不知司徒将军意欲何为!但臣以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皇上既将这攻灭南朝的要务交给他,须得相信司徒将军定能不负圣望。”。李承坤续道道:“这个老狐狸不仅问朕要粮草要军饷,还教朕把东镇的二十万水军交给他指挥,哼,他司徒浩良是要造反么?”江瑞道:“老臣以为司徒将军应是要一战定乾坤,南朝多水渠,其军善水战。而我朝除西镇、东镇外多为马步军,若想一战平南,多些水军将士,倒是好的!”李承坤道:“那依你所言,朕便依了他?”江瑞道:“若是全依,也是不行。依臣看,可拨东镇五万水军,另调南镇近所的玄武湖、子午湖等地水军五万共十万交由司徒将军指挥,使其克日南下,不得耽搁。”李承坤沉吟片刻,道:“便依爱卿所言拟旨,另外由内阁递书沈琛轩,教他不必管着军务,只需将司徒浩良动静,一一如实汇报便了。”众臣领旨谢恩去了!
李承坤终究是帝王之人,大将指挥兵权,忌讳他人掣肘,这是合情合理。当下攻灭南朝是一等一的大事,这关乎着自己皇位的稳定。他知道眼前这些个臣工不管谁是主子,都只会毕恭毕敬,大呼忠心。唯有震慑天下,才能真正的教他们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