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春天转瞬即逝,夏季的热吻也悄然渐近。
小莫按照三傻子的要求,每天都会整理一份关于全国各地有没有特殊病毒突发状况表送到他桌上。
此时刚看完小莫的报告,心里安心不少,想着自己的研究计划一直在有序进行,只要能赶在二次病毒之前就不会迟。
心里这么想着,一个雾状缥缈形态的不明形体从墙角冒出来。因为天气热那雾状直接糊上一颗一颗的水滴,雾状蹼爪缓慢匍匐在地上,形态甚是诡异,接着一点一点四面仰卧往他这边一步一步靠近,三傻子手捏着报告一角,眉眼不悦地皱起,然后开口:“贺文清!”
被人直接猜到名字,那雾状形态的东西直接顿了动作,也不鬼畜似的爬,而是加快了步子。于是糊着的水一颗颗就跟满身鸡皮疙瘩起起落落,那视觉效果不敢恭维。
“没劲儿,”,贺文清头还没抬起来,吊儿郎当的,“就不能假装你不知道嘛。”
三傻子没应付他的牢骚,头便又直接转回A4纸上,一脸“自己并不想搭理人”的模样。
贺文清接收到他的冷漠,也不继续端着,自说自话:“小屁孩,才几个月不见真是愈发不尊老了?”
三傻子懒得理他,不客气道:“来看我的?”
贺文清知道他这人一向少言少语,直接开门见山:“算了,我就不指望你尊‘老’爱幼了。其实我这次来是告诉你昨晚我夜观星象,发现潜龙星盘有异象波动,于是我掐指一算……”
“那个……就是你一直担心的事……快来了。”贺文清抬眸看了看他的神情,“还有我跟你说过的潜龙星盘一旦启动,就不可能停下来,你要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三傻子目光坚定,语气踏实。
贺文清也知道他的倔脾气,也没多劝阻:“既然劝不动你,那我想以朋友的立场告诉你,不论什么时候做什么决定,问心无愧就是值得你去付出的。”
三傻子陷入沉思,眉头紧拧在一处,等回过神,面前特殊造型的雾气就消失不见了。
下午一点,三傻子刚做完一个实验想着回自己办公室小憩一会儿。摘下眼镜搁桌上,手一下一下捏着疲惫地太阳穴,才刚放下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急躁地敲门声。
“老师,我是小莫,有突发情况!”小莫身上还穿着防护服,眼底下面有一块新鲜的青疲色,此时正紧张地捏着手机,一手敲门样子焦急不安。
三傻子也顾不得休息,快速穿上白大褂,两下就戴上眼镜疾步出去,“发生什么事了?”一边询问,一边在理智想着解决对策。
迎面而来撞上来几个人,眼神慌慌张张,就像死神赶现在马上要夺他们命似的。
三傻子心思在肚子里,就没注意到前面状况,右手被迎面来的人狠狠刮过,手腕的关节咔嚓作响,听声音怪疼的。
小莫跟在老师后面,握着手腕连体婴似的咻地一缩,于是忍着手疼外加牙疼,道:“老师,您的手要紧吗?”
“没事儿。”三傻子深呼出一口气,压下手腕要脱落的痛楚,忍耐说道。
接着跟在那七八个人后面小护士,抱歉对三傻子解释:“刘院士,实在不好意思,刚刚那几个是受刺激发作的精神病人。本来早上大家伙还一起做复检,不知怎的一个上午打哪儿听了谣言,觉得院方给他们弄假药要害他们,于是计划了集体出逃。”说道这儿,小护士宽了粗气,怕跟不上前面那几个人,眼神示意三傻子就后脚跟上去了。
等他们过去,留下一处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消毒水萦绕鼻尖,拉回他紧绷的神经,“我们先去调查情况,能够快点制作病毒样本。”
小莫听老师的话,心想着老师几个月前就在为这件心神不宁,如今就跟被事先预想的那样预言实现。
小莫嗯了声。
梧桐巷子是这次感染的首发地。白天本来应该是光暖肆地,人流窜动,四处皆是一片祥和景象。恰恰相反,静谧的声响包围梧桐巷子,人头躲在家里不出来,巷子莫名有种死寂。
五月的雨说下就下,不带一丝犹豫,小莫拢了拢身上单薄的白大褂,然后两人就在一处屋檐下躲雨。
“雨下的挺突然,看来我们就只能随缘喽!”到了这地儿,三傻子反倒放下心来,左瞅瞅右望望。
“老师,你看那儿有一个老爷爷。”小莫眼尖看见有个老人撑着伞,鞋裤打湿了也不管,一脸焦急,腿脚不是很利索,却依旧急切的想要走快点。
三傻子顺着小莫的话,转过了头去看那位老人,见人快要跌倒,连忙过去接住,“老爷子,小心。”
老爷子核桃似的眼睛抬起,“谢谢你啊,年轻人。不过我还有去参加老友的葬礼,就不能请你们去俺家里坐坐表感谢。”
三傻子不好问人家朋友的事情,怕提及会令老人伤心,就说:“老爷子,我看您腿脚似乎不太好,要不我送您去您老友家附近,您看怎么样?”
老爷子面色纠结,似怕麻烦人家,支支吾吾道:“这个……”
小莫一直站在屋檐下躲雨,刚才看那老爷子快摔着了,还好老师眼疾手快扶住人。他也想看看老人的状况,就大步跑过来了。
走进一听两人的对话,他也赞同老师的想法,就当做件善事帮帮人家,“是呀,老爷子,就让老师和我送您过去吧。刚好我们也要路过那儿,顺路儿。”
老爷子听小莫这么一说,又看了看这两人也没个雨具就要进村子,他们也说顺路那就承了这份情,“好,那我们一起。”
老爷子把撑着的那把大伞往两边拉开一些,里面那层伞沿跟宝塔似的多出来一层,小莫一看来了兴趣,又按下另一个开关,第一层合着第二层直接合在一起,足以罩住旁边的两个人。
小莫笑了笑,“老爷子,您这伞还挺特别。”
有了两个年轻人的加入,老爷子焦急的心情被降下去不少,逐渐就说起了自己这个老友的事。
“我这个老友昨天还跟一起喝茶来着,今天一早人就去了……”老爷子心里难受的劲,眼眸不禁沾染水雾,小莫人小但精灵劲不差,“老爷子,您也别太伤心。”
对于这种生离死别,作为医生是他们每日都要经历的,甚至薄情的说,医生这个职业看惯生死,唯独不屈服于与之抗争,手术刀是他们的武器,悬壶济世就是跟死亡抗争。
三傻子明白老爷子现在的心情,记得知道母亲离世那一刻的消息时就像支着寄托的绳索突然间绷断,他想要去用手拉住,他甚至在梦里爬到那块地方去恳求,可死亡是无情的,死不可复生,他便彻底明白母亲永远离开自己的身边。他不想再一次体验那种感觉,心捣碎了再用残破在身体里面搅,碰一下就疼的撕心裂肺。他开始明白珍惜身边人,不要做后悔的事儿。
老爷子收了收眼眸蓄的东西,尽量保持平常心,然后又问他们两人来这小村子干什么的。
两人都没来得及换下医院的白大褂,要说来旅游肯定说不过去,索性就马马虎虎:“我和老师我们是来去一个地方采样的。”
老爷子听不懂医学术语,没在意就觉得这两人是来这里拿东西的,想起来什么老爷子眉头立马聚在一处,语气变得严肃:“小伙子,你和你老师是来拿东西的吧?”
小莫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点点头。
“你们拿了东西赶紧走吧,不要多待!”老爷子不说与原因告知他们,只严肃一张老脸。
老爷子的一番话,让两人心里都有了猜测,见老爷子实在不愿多说就不问,面上装作心领好意。
老爷子这个老友难道就是病毒源头?
老爷子的老友家到了,从外头看房子有些年头,周围门户紧闭,雪色白绸肆意飘忽,几个披麻戴孝的老友亲属跪在灵前,大部分前来吊唁的客人面色皆是沉重。
“老李头,你也来了?”叫住老爷子的是一个身材稍壮硕,两深色眉毛打眼得不行,声音醇厚有力,一看就是个庄稼汉。
“汉军,我这腿脚不好,你倒比我早到了。”邱汉军鼓着腮帮子,淡淡地笑。
三傻子把人送到地儿了,准备离开,不想多打扰。邱汉军眸子精,立马问:“老李头,这位是……?”
“路过的好心人。”老爷子潦草说了几句,像是不想邱汉军多问。
接着跟三傻子说话:“小伙子,谢谢你和你老师。等下你们一直沿着对头这条路直走就可以出村子,老爷子就不多送了,注意安全。”
“老爷子,您不用这么客气,顺手的事儿,那我们就先走了。”三傻子脸上挂着淡笑,温和说道。
话毕,小莫和三傻子就要跨步出去。奈何两人身上的白大褂过分引人注目,也足够惹人猜忌。旁的几个年轻人,本来还在聊天,不知怎的眼瞥见这边,厉声喝道:“他是武大的医生。”
“武大?”
“他是武大的?”
“那不能放过他。”
“武大做假药害人,不可饶恕。”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霎时空气中那种名为“丧气”的东西汇聚成巨大的怨念开始对三傻子笔诛口伐。
李老爷子将众人的变化看在眼里,其实刚才他就发现这两个是武大的医生,也委婉拒绝过两人的好意,却是拗不过人的热心肠。索性他觉着还是不要让人多留,以免大家伙一口唾沫一个叮埋没人家小伙子的好心,所以就尽量礼貌又不疏离让人赶快离开。
奈何有人就是眼尖,逮着一个口就不放,“就是武大医生弄假药害人的,不能放过他。”
李老爷子脸上瞬间变了颜色,终年佝偻着的前身努力想要挺直,迫使自己气场更加强劲。他开口:“你们这是做什么?”
老爷子的这声质问,威严又稀疏平静,就像一面镜子照着他们,所有丑恶一点不差印在上面。
“李老,您别动气。”一个年纪稍小的年轻人适时过去安抚,双手抱拳施以尊重的礼节。“小蒋他们几个也是气火攻心,欠考虑才会言行不当。”
“是啊,是啊……”被提名的小蒋顺势就立马认错,“不好意思,李老,是我们说错话了。”
“父亲走了,大家也是心情不好,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小伙子面色沉重地说出这一番话,然后就抬手示意李老上座。
小莫眼睛一直盯着这个李老,迟迟没有回过神来。有种人低调却不是风华,内敛却不会张狂,属于那种令人心生敬畏的一种人。
李老就是他认为的那种人,年龄只是一种过往,灵魂永远高于自身修养。
“老师,李老真有风骨。”小莫对着三傻子痴痴称赞一番,接着又说了句,“老师您也是我偶像。”
三傻子浅笑一脸,没恭维他的夸赞。
李老受邀坐在上席,威严肃穆,身子板正,“小衍,不愧是赵觉山的孙子。”小伙子生的清秀,不过眉宇却环伺一种军人的威严霸气,像是很好的继承了优良的家族基因。
邱汉军用手绕上自己花白的胡子,语气轻佻:“老李头,都是一把年纪的人,跟这些个小娃娃动什么气?”
赵觉山、邱汉军、李龚俊三人出生入死,经历过饥荒年代,战争时期,更是至交好友。现在赵觉山去了,邱汉军和李龚俊这两人也是深感悲痛。
三个人一起当过兵,一起享过乐,也从时代的洪流中看懂过人生,看待事情的眼界自然不同于这些小娃娃。
小蒋这些人是又敬又怕,就像是那种几岁小孩童天生惧怕父亲的威严。李老则先悉心教诲一番,肃正现在的局面,就像将误入歧途的稚子拉回道德的边界。
李老爷子教育完小辈,这才想起武大的两位医生,他面带歉意,欠了欠身子,“对不起,小刘医生和小莫医生,孩子不懂事,我代他们向你们道歉。”
说罢,半弓着的身子呈九十度状态下滑,直至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李老一脸诚恳的表示歉意。
小莫和三傻子停下步子静静伫立,脸上浮现世纪同框的宽慰笑意,且发自内心的认同。
对面位置上,小蒋一众人眼眶微触,心里有种暖融融的东西肆意流转,在这个流言霸屏的世界让道德这面旗帜永不蒙尘,祭出未来可期的一席之地。
少年热烈而勇敢,诚挚而坚实,敢作敢当,茁壮成长。
“哐当。”肉体接触地面发出悦耳的声响,论起悦耳,那是因为少年用血肉筑起修养的堡垒,在堡垒中认识到明辨事实的重要性。
一众少年用黄金之膝希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