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雅雅在掰开两个手指缝的时候,苏珍早已经利索地从他身上下来。
随后放心地用手拍打胸口,像是自我安慰,而后对着脚上歪歪扭扭的白色帆布鞋一阵抱头感恩。
雅雅给她一个“姐妹我懂”的眼神,就继续抱着手上一摞厚厚的“小宝塔”,放到三傻子的办公桌上。
放下以后,依雅雅鬼灵精的性子就想要脚底抹油开溜。还好她早就洞悉她小姐妹的心思,急切道:“雅雅,一起走。”
雅雅苦恼地惆怅半张小脸,她可是没有半道截胡的想法,虽然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
面对三傻子低气压的阴郁表情,现在她连着脊背都有种凉飕飕的寒意。灵光一现,雅雅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小宝塔”,开口:“哦,对了,珍珍。院长交代下来要写的年度总结,你还没写吧?”
苏珍半晌脑袋一片空白,只能眨巴着杏仁,一脸茫然,僵硬回答:“这个,我记得年度报告不是年末才写的吗?”伸手从兜里掏出手机,大概瞟了眼,她弱弱道:“似乎……这个时间还早着呢。”
苏珍心里似那脱缰的野马,奔腾了一个大草原,她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雅雅好心提醒:“本来是年末写的,你知道的。哪知老黄心血来潮,上次大会上说为了加强医院上下的工作热情,持续深化医患关系,医院不仅需要患者来反馈问题,作为医护人员也应进些绵薄之力,共同营造良好的就医环境。”
苏珍听得跟着大眼皮直抽抽,说的冠冕堂皇,什么持续深化医患关系,营造良好就医环境,不过这样也忒为难医护人员了吧。就因为这个原因,一年一次的年度报告就变成了一年两次。
她捂着突突阵痛得心口,每年的年度报告她都是东拼西凑才能够完成,现在大家的早已经整整齐齐码这儿了,按照她自己那抓瞎的写作技术简直难如登天。
雅雅同情地给了她一眼,然后默默收回了视线。
苏珍尴尬对着两人傻笑,尽量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说道:“其实,这个也还挺容易的!”
怕小姐妹再次当场出卖自己,她迅速从桌上摸了一份报告,而后跟三傻子道别,拉着雅雅就冲出了门外。
出了门外苏珍放开被自己拽着的雅雅的手,开始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走廊的人不是很多,所以也算不上很热,不过她依旧脸红的像刚从蒸笼里逃命出来的一样。
雅雅给自己得到解放的四肢给放松地转圈圈,嘴里还不停念叨什么,苏珍离得近这才勉强听清楚模糊不清地两个字——英雄。
英雄?
她转动自己的小脸直视雅雅,问她谁是英雄,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有的没的。
苏珍惊讶,就见雅雅崇拜地就差五体投地:“珍珍,我的真神。今天开始我不打算信奉耶稣,还是把你天天供在我们宿舍,靠谱。”
说完还据理力争地给了自己一个靠谱的大拇指,惹的人哭笑不得,看来小姐妹这是逗比附体搞笑本精上线。
她恶劣的用少阳指弹在雅雅头上,以唤回像是魂魄离体状态的小姐妹。
雅雅吃痛出声:“诶哟,痛,轻点儿。”
苏珍心情很好的回她:“知道痛还不老实点,看你敢不敢见色忘义。”
她不满抗议道:“要说真的见色忘义的恐怕另有其人吧,我记得没错的话,在刘院士办公室……”
苏珍一把扼住她要出口的话,像是不好意思:“没有,你别说了。”
雅雅得逞地比划剪刀手,搁在两个眼睛的中间位置,做出一副当时就是这个场景,我全看到了。
苏珍弱弱道:“好了,我输了,行了吧!”
嬉戏的时刻总是有无限乐趣,仿佛我们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心里永远怀着一颗纯真的童心。
言归正传,雅雅半推半就调侃她:“诶呀呀,一大早的就撒狗粮。我为天下单身狗跟你宣战,小心你脱单一辈子。”
听着她气势磅礴地宣战,苏珍把单薄的小褂子往上扯了扯,表示自己心里怕怕的。
这两人一个演一个陪,突然两个人旁若无人大笑起来,响彻在寂寥的医院走廊里格外清脆。
雅雅笑的太过用力,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喘:“我一大早就…找……你了”,说一句喘一会儿,继续道:“还以为你……你……干嘛去了?”
苏珍正欲开口解释,她甩甩手,示意她不用说自己都知道。
回到护士站,护士长许静正襟危坐等着她们。旁边一群小护士在讨论休假一天的事情,场面热火朝天好不痛快。
许静正要跟她说这事,于是拉过苏珍到一旁角落,而后在柜子里东翻西找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她百无聊赖地抠着手指,静静等待,许静找了一会儿,终于从一个黄皮子包包拿出两张电影票。
黄皮子款式的老旧手包初始着实有些年代感,许静念旧,说是周医生第一次送给自己的礼物,就一直没舍得换新。
许静给的电影票是当季度正在上映的热播IP,看着不错,重点是给的两张,选的还是挨得近的情侣座。
要说开始她不知道许姐葫芦卖什么药,现在情侣座电影票拿在手上还是挺有分量的。
苏珍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许姐,这个不太好吧?”既然已经知道人家的本意,她就不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驳人家情面,干脆开门见山。
许静面上带着得体地笑,幽怨说着:“还不是老周嘛,本来想着放假快活快活,结果突然说什么要给我准备特别惊喜,所以就便宜你们了。”
苏珍掩嘴窃笑,心里替两人开心,一阵感叹:“这两人真是一对活宝,相亲相爱一辈子,挺好的!”
她知道许姐总是有法子将自己绳之以法,那自己何不来个束手就擒,免得搅了人家的一片好意。
这几天的工作比较轻松,病人情况依旧老样子。总体态势没大问题,不过院长还是督促大家保持警惕,不可掉以轻心。
下班后,苏珍手背在身后捏着电影票等待着某人。
游大妈这几天康复的还不错,绕着这层楼走廊来来回回了好几趟,看见她还不忘招呼几句。
游大妈第三次从走廊掠过时,顺嘴提到:“珍珍啊,小刘刚出去了,恐怕少不了要等上个把钟头。”
苏珍莞尔一笑,没有半点不悦,捏着电影票的手紧了紧,回答:“没关系,可以在等等的。”
大妈也是爽朗大笑,没在开口,继续扭动一下左边手肘关节,然后转动生硬的脖子,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站了一会儿,她独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划着。她习惯用食指刷手机屏幕,感觉那样特别带劲。
划了几下,食指像是没了兴趣,不在有序地朝右,眼睛似乎也没之前那么听话,总是不住地望着走廊的出口。心里开始是空空的,仿佛期待着被什么填满。
昏黄的光循着出入的人变换自己的形态,一会被拉长的跟个长颈鹿耸着肩,一会缩短的像是树袋熊挂在人腿上偷懒。
刚才那个进来的人脖子比第一个长,第六个出去的女士树袋熊猫在她腿上,很是可爱,还有还有,第九个……
数着大家的影子,感受从期待到失望,说实话心里有点堵。
苏珍低垂着脑袋瓜,把手机高举在头顶,像个虔诚得信徒在祈祷神让自己可以马上见到想见的人。嘴里念念有词,但手里依旧紧紧握着那两张电影票。
祈祷——
“希望我男朋友现在,立刻,马上,出现在我面前。”苏珍眼睛没有睁开,也不敢此刻就打开。
她继续虔诚祷告:“希望,我男朋友,男朋友……”说了很久男朋友这个词,仍是没有了下文,像是话被外力干预卡断了。
苏珍眼睛水灵灵的,每次有光打在上面都会呈现不一样的光泽。似那墨色的黑曜石透过光的样子,里面流转的纹路有发散特性,让你从任何一个点看过去都像一幅美丽的景色。
三傻子开始就注意到她了,看她小脸紧张的皱成一团,祈祷的样子就像被外力蚕食力量的蝼蚁,见了他心里舍不得。
他轻轻拍她肩膀,可她念叨的过于认真,硬是忽略了自己肩头的非正常外力。于是他顿了顿纤长的身子,接着在她身边坐下来。
三傻子慢慢地靠近她的耳朵,用热浪喷洒在上面,留下属于他的味道:“听说,你在找你家男朋友。”
苏珍耳朵边连着脸颊一片绯红,内心有欣喜和激动交至在一起,黑曜石般的眼睛霎时水波流转,还有她对他特殊的感情交错。
苏珍是爱调皮的性子,没有三分滑头的貌,硬是摆着顽皮的谱。他作为她的男朋友自然是了解的,但他喜欢这样纵着。
用三傻子老家的一句民俗话语去体味生活的话——生活是盘调味菜,他负责加盐,她则帮你加辣,日常的味道加上偶尔的刺激,岂不乐哉!
她搂着他的腰,手用力往下扯他,迫使他脸和自己的脸贴在一起,小声开口:“我……想约个男朋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