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压抑笼罩孤独袭来,埋没我无尽诉说的心情,那是我暗恋一个人的心事。
三傻子顺手理了理苏珍垂在脸侧的几缕细丝,轻轻柔柔的。
就像他打在自己耳边的话语般,温和备至:“小丫头,玩的开心吗?”
仔细一听他的嗓音与往常截然不同,像只凶残的狮子嘶哑中饱含深情。
苏珍故意当做没有听清楚,支着少阳指,托上搁在下巴的小脸,样子看起来有些不谙世事:“大叔,你笑了!”
边说小丫头还用葱白的小手鼓捣他那张麦黄色的“老脸”,然后颇为嫌弃的撇撇嘴角:“看不出来,大叔你还有当‘老腊肉’的潜质嘛?”
三傻子默默吐出一口浊气,抓住她恶劣的小手,伏在自己的脸上:“珍珍,谢谢你……带给我的一切。”
苏珍愣神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三傻子一鼓作气,继续开口:“那一天,我做实验到很晚。值晚班的时候,我是直接被冷醒的。”
慢慢的他陷入回忆的潮涌中……
也是在那一天,我觉得自己是这个天底最无能的人。
我是我们村里第一个出来的医学生,更是我母亲的骄傲。纵使我一年到头都没有回去几回照顾她老人家,还有最后她离开的时候,我都没有……
临危受命,说起来我是没有把握的。
何况全国上下老老少少这么多人的性命都在我手里操控着,这样的我压抑到几近窒息。
那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拖着支离破碎的心情,跟着几个同事到王姐那吃早餐补充能量,想着收拾收拾心情——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三傻子悠然的话语顿住,苏珍清澈的眸子变得朦胧了几许,像是循着他的话一步步寻觅两个人碰撞的蛛丝马迹。
他心疼得替她擦拭掉,但清晰的泪痕依旧若隐若现,他声音放缓,带着点哄小朋友的意味:“小哭包,怎么又哭上了?”
勾了一下她白里透红的小鼻子,他继续诱哄:“在哭就不漂亮了,大叔可不喜欢这样的。”
三傻子怕在不跟她说这些话,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继而安慰的话都变得严肃了几分,透着急切,嗓音是沉了些却拿捏到位:“不要哭,让我说完好不好?”他没敢用过分重的语气训斥小姑娘,越到后面越是带着哄,尽量保持平和的心境,谁叫自家小姑娘矜贵着呢。
小丫头鬼灵精怪的,肯定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于是只配合着哽咽出这么含糊不清地一句:“大叔……你说,我……我不哭了。”
三傻子露出欣慰的眼神,软软道:“小丫头,真乖!”抱着人心里似乎也被填满了般,暖呼呼的。
后来我听你说自己是来援鄂的,看着你单薄的身影,就连一件稍微厚实一点的外套都没有。
三傻子摸了一把苏珍绵软的发,眼神缥缈,像是陷入一场美好的回忆中,眼里那个单薄的背影是那样的羸弱不堪,却坚定的告诉自己她是来援鄂的。
我开始有些心情不佳,连带着你也被牵连。
我故意想要你知难而退,告诉你需要通过考验才能进医院工作,但你却没有退缩迎接了我的恶劣挑战。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坚持,你告诉我说:“因为我是护士。”
那一刻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明明那么普通,从你嘴里说出来却像是金科玉律,霎时令我满塞顿开。
每个人肩上担负的责任不多不少,同样施加在本身的压力不深不浅,面对压力我可能会一次又一次疲惫的告诉自己悬崖勒马,不要去想太多,不要给自己这样或那样无形抑或有形的压力,一次两次也许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迷惑自己,可最后我发现唯有爱和信心才是持之以恒的胜利。
也是那一天,我觉得你是这个世界最特别的存在,甚至不知什么时候你趁我不备霸道抢占我细狭的内心小道,偷偷住进了我心里。
三傻子磁性的嗓音在她耳中嗡嗡作响,时而声响特别大,时而有点零星碎响告诉自己,他对自己早就图谋不轨了。
这算不算他拐弯抹角对自己表白呢?
她现在简直可以用喜极而泣来形容。
苏珍不辱使命就是这样做的,眼见着两条雾白状宽面条泪顺着脸颊倾侧而下,她立马站稳了自己是“小哭包”这一事实。
她可是个老记仇的小丫头,愤愤不平开口:“大叔,我记得小女子我,好像是被你……”拒绝了三次吧。后面还没说出口的话皆阻塞在他一个噤声动作下,指尖轻抵在她粉嫩的薄唇之上,顷刻化为空气中肆意横流的暧昧。
不出他所料,小丫头就是这么机灵,一会就紧追慢赶这个问题。
苏珍知道他不会直接回答,眼睛直视三傻子,凶狠狠地露出自己那潜藏的“利器”,一左一右两颗锋芒毕露的小虎牙,龇牙咧嘴,样子看起来特别有威慑性,唬人够了。
小虎牙在露出的那一刻闪着奇异的光泽,像就要忍不住接受主人的“命令”直接把他当场撕碎。
苏珍稍稍收敛了一下锋芒,外加毫无威慑力恶狠狠威胁道:“大叔,你在不说,我就咬你的手指,哼!”
只是走神一会,他的小丫头就会威胁自己了。
三傻子佯装特别害怕的模样,嘴角挂着笑,求饶:“大叔说、都说,小丫头,真是怕你了。”说时还不忘双手举过头顶,做出投降的姿态,看得人啼笑皆非。
还好这里没有别人看到刘院士这副示弱求饶地滑稽模样,不然任谁都会惊掉半边下巴的。
他眨巴了一下,眉眼似那沉酿的美酒,惹人陶醉,声音也像沾了酒似醉似醒:“小丫头,你也算是我领进门的。医院是一个经历生离死别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进来的时候那样正大光明,就像谁也不能预知自己能否完好无损出去,我相信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苏珍明了的点头,不知是受了他的影响,也像喝醉了似的,调子变得慵懒温柔:“大叔,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好不好?”
他迎合上她的眸子,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点点头。
苏珍扳正三傻子侧在一边的身子,慢慢靠近,伏在他耳边:“其实,我对你一见钟情哦!”
不经意间,最后一个“哦”字勾在他耳朵里酥酥麻麻的,食髓知味。
望见他目不转睛定格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苏珍有种想要把暗恋心事和盘托出的冲动。
三傻子给了她一个心安的眼神,意思他会无条件支持自己的一切。
然后从桌上拿来平时列算法用的便签纸,用中性笔在空白的纸张上背对着苏珍开始写写画画。
她好奇地上蹿下跳,奈何自己的身子太过娇小,还没有接近桌子五公分的距离就被勒令坐庄。
纸面的空白暂时性被一阵与之格格不入的碳墨混合味道占领,苏珍搔挠着鼻头,好奇性子如待解缰绳的洪水猛兽跃跃欲试。
到底大叔在干什么呢?
该不会自己一个人感动的痛哭流涕,在某个不知名角落暗自舔舐伤口吧。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三傻子划拉在纸张的刺耳声响停下,走到自己面前。
手上白净的纸张赫然多了两个东西,他的画工着实难以恭维,线条弯曲错落,但没有一处是直立行走的,要不然往左来个45度半鞠躬,要不然就是毛毛虫伸懒腰趴着。
她仔细辨认这副“惊世巨作”,十分吃力吐出两个字:“这、是……”
指着左边的那一个是看不出来到底是人还是某只小黄鸡的母的,毕竟屁股上那惹人注目的赘肉,外加上一身幼稚的小黄鸡套装,很容易让人就联想到母鸡的外形条件。
他耐心道:“接着往下……”眼神示意自己看右边。
这次这个终于有点男性特征——胡子,可以判断是穿着黑西装的某不知名男子。
但这大腿粗细的汗毛根根分明是闹哪样,完全与该男子身上披着的西装彼时有几分违和感。
苏珍脑袋瓜一机灵,惊讶不已,尽量捂住自己的嘴,避免发出奇怪的声音。
良久之后,压下自己心底大胆的猜想,换下手捂着肚子,哭笑不得:“大叔,你该不会想要告诉我,这两个卡通人物画的是我和你。”
粗汗毛、小黄鸡套装,难道这就是直男到不能在直男的审美吗?
苏珍心里突然有些同情被生活同化的大叔了,连带审美都是这么的独树一帜,别有一番风味。
三傻子自知自己画技并不是很好,看到小丫头早已经笑翻在地,向来不露声色的脸上带着些许不自然的闷红之色。
不过他依旧一本正经勾着手里的笔,重重敲打在一个中心点上。
苏珍顺着他暴力加重指着的地方,朦胧的眸子隐约看见两个字——珍子。
紧接着他用笔尖牵引她的视线重新聚焦在下一个地方,依旧是两个字——木子。
苏珍:“珍子?”
苏珍:“木子?”
苏珍:“……”
怎么有种惊悚笔仙的既视感,谁能告诉我怎么肥死?
甩开脑袋里杂七杂八的想法,她给三傻子一个“我懂”的意思。
苏珍顺杆接话:“大叔,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三傻子简短道:“嗯。”
珍子是一个骨子里认死理,倔强固执,心底善良,人美心甜的好姑娘。
有一天,她因为要去援鄂的事情跟父母协商不下,一气之下孤身来到一个自己人生地不熟、无亲无故的地方,想要帮助别人。
她的举动看似冲动,但她知道自己生来就该如此。帮助别人是她此生信念,她不能眼睁睁漠视别人的生命流逝,所以即使知道自己的力量微薄,她也愿意飞蛾扑火,甘之如饴。
那天她脑海中不断回忆自己与父母争执的过程,只言片语都与父母的想法背道而驰,想着他们该是有多寒心彻骨。
心里一阵阵冰凉密密麻麻给心门套上枷锁,身子也不禁有丝丝寒意入侵,她不后悔但却感觉有点冷。
这时候木子贴心的为自己披上一件外套,让外界的寒冷与之隔绝开来,温暖了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