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以前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三傻子都不能耿耿于怀,他想不明白一件事,至今仍是如此。
那时的小姑娘是他带着走进医院这个大染缸,她才从学校毕业就连心里过渡都匆匆忙忙的。她不明白这个社会的黑暗、人性的险恶,甚至不明白她自己的执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因为那句不痛不痒的“我喜欢你”,直到后来的他们都已经垂垂老矣却依旧坚持,她变得他看不懂了。事情毫无预兆的发生,她也就这么轻率的决定自己的人生。
初冬的萧寒渐渐退去,和煦的温暖爬进人的心里,让人忍不住想要敞开双臂去拥抱它。小姑娘也长大了一岁,秀气的小脸此时红晕扑面,好有几分妖姬美人的模样。
这一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王姐不在了。佛说:“我在这俗气的人世间浮沉,最终只为归于这纯净的土壤。”是呀,兜兜转转的一生还是归于这尘世间。
曾经有少女心、人热情开朗的王姐再也不会和三傻子开玩笑了,一杯豆浆、两个包菜、一个王氏秘制卤蛋都不存在。
对于刘母的事情三傻子也是前段时间才得知,没人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崩溃。人人都安慰他节哀,他也不负众望脸上的表情没有给人一丝错觉。
不得不说三傻子把这辈子所能用尽的所有伪装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唇角牵强如木偶人的,机械的步子在医院移动着,与瓷质的地表摩擦发出几乎哀嚎的嘶吼,两只手内里布着老茧,别在大腿的两侧特别老实,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没有生命的傀儡。
身上的白大褂一丝不苟,医院的小护士友好的跟他打招呼。他麻木呆滞的眼神中才逐渐有了色彩,聚焦在人的脸上,微微回复着刚刚打招呼的小护士。
任何人无一例外的没发现他完美的伪装,院长老黄、助手小莫、医生、小护士都没有发现,不经意间他揶揄着笑了。这是这些天他流露,第二种情绪,可见母亲的离世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三傻子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很傻,刘母之前给他打电话明明就是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自己却傻傻的真不管只顾着研究。
老杨的猫头鹰言:“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自己的母亲永远是这样,国家大义她看的比什么都重,就像一颗馥郁清脆的灵魂强制安在母亲的身上一般,没人知道她的爆发力可以强悍到何种震人心魂的程度。
刘母在三傻子心里的外在形象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她的内在形象确远比那副迷惑的外表高大伟岸不止一星半点。
三傻子的自责又好似不是在自责,就算心在痛也会坚守岗位完成职责,因为这是母亲从小到大给予他的恩赐。
现在的三傻子不再是冠有院士标签的非凡人,在他的心里自己就只是母亲的孩子,又是一声无尽的叹息飘荡在静寂的医护人员专属通道。
所有的狼狈不堪似乎也不是没有人看到,只是她在很隐蔽的角落没有吭声而已。
苏珍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随即眼角淌出一颗一颗滚烫的水分,湿热的温度让她干裂的肌肤愈加烧人。心底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酸酸的,同时伴随着扑通扑通有力的机体跳动感。
她真的好想过去拥抱他,用温暖的怀抱赋予他生命的活力。不想他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承受,不想他的伪装表现的这么无坚不摧,不想……不想……
三傻子这会儿终于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在这里像是最后的避难所一样他无力靠在桌子上,两手蒙住自己的双耳,隔离外界的一切声音。刚才的一路好像有一个世纪这般漫长,他暂时性的褪下无瑕假面,渐渐睡着了。
他睡着的时候安静的像个小孩子,这会紧皱的眉宇才愿意舒散开来。长长的睫毛疯狂乱窜,堆砌在一张白皙如玉璞的脸上,新张的胡茬爬满他的半个下巴。少女把一件随意挂在椅子上的外套轻轻披在他的身上,她好像很害怕被他发现脚步特别的轻,走出了办公室。
睡着的人感觉到肩上的温暖睡得更加踏实了,就连一直颤抖的睫羽都减小了振幅。苏珍看到这一幕不由的心头一动,像是心里的某个东西被毫无防备的凿出一个大洞,这次的洞比上次的要大很多,她像努力遏制住把这个洞修好却怎么都没用。
苏珍不是没跟三傻子表白过,不过就只是在着他的面前这样大胆。有时她也有小女生的娇羞迷人的地方,有时她也有自己刻在骨子里大胆、勇敢、专情、倔强不放弃的一面。
倔强和专情两兄弟总是在苏珍的身体里影响她的心,让她不由的迷上此时睡着的男人。她不得不不承认,自己动心了。
此刻的苏珍根本不知道之后的自己会因为这个男人做出多么疯魔的事情来,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命运安排吧。
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三傻子家里的事情,大家也都是尽量不提这茬儿。营造氛围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大嘴巴傅小司的头上,他像个小丑一样尽力表演着,大家也都很给面儿积极配合。
紧张的疫情已经被研制出的疫苗得到大幅度控制,尽管如此后续的工作也没有多么轻松。毕竟很多人失去了亲人,留下了心里与身体的双重伤疤,需要很长很长甚至一辈子的时间去愈合。有些的人的伤疤一辈子可能都好不了,只能记得一辈子刻进心里,就像三傻子一样。他太在乎忏悔痛恨自责,想用一生的福报赎罪。
自那次苏珍和三傻子表白后,三傻子就有意不在继续多与这姑娘接触保持距离。护士站的小护士都有发现不对劲,苏珍只是说自己惹人生气了。对于两人之间的私事大家八卦着玩玩就算了,没谁蠢得要去刨根问底。
时间久了没人在记得这两人之间的事情,似乎刘院士这个生气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生了很大的气。一般三傻子对医院的医护人员都是和颜悦色的,就算有时大家说了什么不妥的话他也只是佯装生气道几句责怪。
苏珍这次怕是踩到雷了导致三傻子见到她就跟陌生人一样,连个招呼都不打径自从她身边擦肩略过,就差恨不得不见到人为好。
苏珍自嘲的笑了笑,“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我亦无忧。”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无关谁对谁错,只是交心多的那个人先陷进去罢了。
护士站的工作依旧很重,虽说疫情得到一定的控制,但之前已经感染的人还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以免被这病毒反将一军。苏珍用指腹摸上刚刚温热的地方,整理了一下多余的情绪马上回归到工作岗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