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金成风
高粱地里传来了,急促奔跑的喘息声,东边的太阳底下,有两个晃动的人影正在穿梭着追逐着。
跑在前面的披头散发的男人,名叫金成风,是离苍山村一水之隔的金家村人。
他以前是个秀才,据说是因为读书读成了失心疯。
在金家村上,这是家家户户都知晓的事儿。
他的爹是个十里八乡都有威望的好村长,但唯独面对儿子的疯病,却从来都不管不问,任他自生自灭。
旁人要是问起来了,他总是笑着跟人家絮叨着。
“我儿子这辈子无可救药了,注定是没出息的命……哎…看来我可指不上他囖!”
然后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让人很是怜惜。
金成风平日里,总是一个人出没在溪水边,总喜欢疯疯癫癫的用脚踩踏着小溪里的鹅暖石。
每每有人路过那里时,都可以听到他的自言自语。
“今天我又来看你了,你怎么又换了模样啊!我都快认不出你呢!”
人们总是叹息着,这么一个好好的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怎么就这么疯了啊!然后都会不自觉的摇起头来。
有一天金成风又在溪边玩水,他看到天就快要下雨了,就揪下了一大片荷叶顶在了头上,蹲到了芦苇荡里。
“咦……嘿嘿……那边好像有好玩儿的!”
他悄悄扒开了芦苇,看到了溪对面,马福生和胖财主正在争斗。
在雷雨交加时,他又看到了更恐怖的一幕。
“喔靠……那穿麻布衣服的杀人了,咦……把那人头也给割下来了!恶……(呕吐声)”
是的,他目睹到了杀胖财主的真凶,和杀人的全部过程。
但他是一个疯子,谁又会相信他呢!他的神情凝重了。
时光又回到了,马福生送麦秆儿回家之后的早晨。
他在路过高粱地时,发现了金成风躲在了一个草垛旁,一见着他,撒腿就跑。
这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气喘吁吁的将他给抓住了。
“你小子可算是真能跑的,累死我了!快老实交代吧!为什么见着我就跑!”
金成风神情凝重的发着呆,像是根本没听到福生说话一样。
福生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昨晚为了送麦秆儿回村里,自己也没顾上睡觉。
“算了吧!看你也没什么可以说的,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福生撑了个懒腰,拍了拍身上粘着的杂草,就准备往衙门的方向走。
谁知道,这时金成风却开口了。
“我知道,那胖子不是你杀的!”
福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连忙转过身,把耳朵凑了上去。
“你刚说什么?哪个胖子?什么不是我杀的?”
金成风目光空无的把那天的事儿,一股脑儿的都说了出来,说给了福生听。
福生听完后,情绪有些复杂,先是蹲下来低落了一会儿,然后又站了起来,双手插着腰仰天长啸起来。
“老天爷,你给我听着,我马福生没有杀人!哈哈哈……但我现在既然当上了县令,我就一定会把杀人的真凶给找出来,让他绳之以法!”
金成风看着福生的背影,白了一眼。
“切……谁是真正的凶手有那么重要吗?一切都只是因果报应罢了!”
马福生开心的转过身,拉住了金成风。
“走!跟我回衙门里去,我查案时一定少不了你。毕竟你才是人证!”
“嘿嘿……当人证,有好酒好菜招待吗?”
马福生直接拽着他就跑起来了。
“你帮了我这次,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切……真是人不疯魔枉少年,我看你比我还疯!”
“哈哈哈……趁小爷我现在高兴!随便你怎么说吧!”
两人踏过了潺潺的流水,溅起了水花。
一个木桶落进了水井里,两个衙役从水井里打上了一桶水。
“这个马大人,也真是的!一个金家村的疯子,他也大发慈悲的把人家领进衙门来赡养。哎……我看他是坐不了多久县令的位置囉……咱们哥两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
“我看你说的不乏有几分道理,回头我俩找时间,好好聊聊这事儿吧!”
“走吧!快把水给翠娘送去,不然耽误了,她又得责怪我们呢!”
“说来也是,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这一天天的,住在县衙门里,也不怕别人嚼舌根子!”
“小点声,别被她听到了,要是他去穆大人或是马大人那告咱们的黑状,咱们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将水提到了灶房里,倒进了被烧的滚烫的锅中,锅头上渐渐冒出了热气。
朦朦胧胧的热气,将正在大木盆里泡着澡的金成风,捂的直冒汗。
他一边挫着澡,一边心里想着。
“这个姓马的小子可真有意思,谁不知道我金成风,可是这里远近闻名的疯子啊!还非要好酒好菜的伺候着,这会儿又是给我买来了新衣裳,又是吩咐下人给我准备热水泡澡……哎……要是这世上人人都和他一样该多好啊!”
这个时候,翠娘从门外提着冷水进来了。
“哟…看来自己先洗上了啊!金秀才!”
吓的他立马捂着裆,缩起了身子。
“你要干什么?快出去!男女有别,这个是圣人之道!”
翠娘把水桶放在了一边,把丰腴的屁股放在了木盆边上。
“我听他们说,你知道杀我亡夫的真凶是谁?”
“嗯……我都看见了…是个穿麻布衣服脸上有颗老鼠痣的男人!”
“什么样的痣啊!和我胸口这颗一样吗?”
翠娘背朝门口,解开了两颗衣服上的盘扣。
“不是……是老鼠痣,就是痣上面长了毛的那种……不是这种!”
“那如果我说,就是这种呢?”
“你什么意思?………”
“我不希望你再给我节外生枝了!如果你答应闭上嘴,我就让你也瞧瞧其他的好东西!”
翠娘边说,边把裙子拉到了大腿上。
金成风打开双手舒适的靠在木盆边,隐隐发笑了起来。
“哈哈……人活一世不足百年,趋利避害,众人皆为利往!可笑我寒窗苦读十余载,最终也抵不过一句“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现如今更是可笑至极,真所谓是浮生不如梦啊!看来我也要用这桶中脏水,来洗一次身子了!哈哈哈”
“你疯疯癫癫的说了些什么啊!你们这些读书人,就爱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你倒是给个痛快话!”
金成风,用手抹了一下脸,咬着下嘴唇,愣愣的看着翠娘。
澡堂外,微风把院里的紫竹吹拂的摇摆不定。
夜晚的蛙鸣声在县衙里吵个不休。
说来也难怪……春天,不正是它们求偶交配的季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