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逸风搂住她腰际的手一僵，他眼底的光芒似乎是有几分光亮，又几分流光，却又是极度复杂。
可是，在殷素素的眼底，那等同就是一种默认了。
所以，她倔强的甩过脸蛋，咬紧牙关，沙哑的说，“你走吧！我想要一个人冷静冷静！”
他当真是离开了！
一点也没有犹豫！
殷素素无助的抱住自己的双腿，泪水坠落她的掌心处，带着无尽的苦涩。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气的直接从床上冲下来，将殿内所有能够摔的，砸的，踢的，一一给推倒在地，空留一地的狼狈，破碎，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双腿砰的一下，沉闷的跪下地上，纤细的身体，如同秋日里面的落叶，萧瑟而无望。
刻意压低的哭泣声，险些就将她给吞噬了。
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攥紧她的心口，她的灵魂，她想挣扎，可是她无法解脱；她想嘶喊，可是她无力嚎叫。
她甚至是想到了死亡。
可是，她的仇恨还没有报，她怎能轻易就去死呢？
她不配！
她没有资格去死！
一声叹息传来，身子被牢牢抱起，殷素素惊愕的看着面前的凌逸风，他怎么回来了？
“我只是出去给你取毛巾了，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了？”
他的手一点点的挽住她的发丝，整理好她满身的狼狈，将她横抱而起，放在殿内唯一安静的地方。
帮她擦拭着身子，凌逸风安静的坐在床榻边，垂下眼眸，低低沉沉。
“若是不困，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
凌逸风将故事？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从前有对很恩爱的小夫妻相约一起白头偕老，可因为一些无法调解的事情，两个人最终分开了。多年以后再相逢时，女子因为一些目的再次回到她相公的身边，纵然女子说不认识她，但是男子还是很高兴！”
殷素素的身子一颤，眼底有着惊愕，震惊，更多的是苦涩。
“他想要对她好，很好很好的那一种，他想要去将人牢牢握在身边。可是，女子却是没心没肺，更甚至于全盘否认。男子很伤心，一心想着办法，将人留下身边。”
“他甚至想着，只要女子愿意再次留下来，他愿意付出代价，也甘愿替她付出所有的一切！他想啊，想啊，痛啊，痛啊，但是依旧融化不了女子的心。”
“后来，他对女子说，恳求他给她生个孩子吧。女子口中答应着，却一直都没有怀孕。”
听到这里，殷素素的双手已经无意识的攥紧，呼吸渐渐的浓重。
可是她却没有开口去制止他的声音，所以他依旧在说着他的故事。
“那相公觉得很奇怪，直到某一天，他在女子的房间里面看到了药汁，终于恍然明白，原来他的妻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提她生孩子。可是他不甘心啊，他真的不甘心！他想，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明明就是相爱的，明明就很爱的，为什么又会走到这一步呢？
“所以，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每夜都摸着女子的腹部问她，他们的孩子应该快出来了吧。女子每次都是口头的答应着。娘子不知道的是，他相公心中的想法，心里的期盼！”
“第二天，男子起身离开了，他就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安静的等待着。他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他只是不想离开。后来，他看到女子毫不犹豫的喝下那种药汤的时候，他的心终于是被沉痛的刺痛了。”
有什么东西落下来，殷素素已然无法去顾及。”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低低的笑了。
原来她做的那一些，他都看在眼底，她还傻傻的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完美！
凌逸风看着她，言语依旧在继续……
表情到了最后，越发的淡薄，更像是在说着旁人的故事。
“也许那段等待的时光，是他这一辈子度过最漫长，最煎熬的时段。就连女子不在身边的那些年，他已经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那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也终于明白了她的决心！”
“他万念俱灰，他再不奢望！不敢再奢望他心爱的娘子为他生儿育女，不敢再奢望他心爱的娘子重新爱上他！所以，他开始不再他娘子的住所，更不会在那里过夜！”
“有时候他会很挣扎，很苦痛，也会失控，也会忍不住！但是，每每想到那些，他又害怕，害怕他的娘子会不顾自己的身体，一次次的服用着那些伤人伤身的东西！”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娘子呆在他的身边，一辈子都不再离开！”
声音说到最后，似乎已经是黯哑到了极致。有什么从他的眼底落下，他却是浑然未知。
殷素素死死的咬住的自己的嘴唇，才不至于让自己崩溃的发出声音来。
凌逸风凝视着殷素素的脸颊，他说，“纯儿，你的心真的很狠很狠！”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从我见你的第一眼！”
“怎么可能？”
“你是我凌逸风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一个女人，你的气息，你的习惯我怎么可能不清楚？我就是太清楚了，才不忍心来揭穿你！”
“我就是不忍心你逼自己太紧，我才会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对自己说，离你远一点，再远一点！”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间接害死了煜帝，我也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可是，纯儿，我还是想说，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
到了最后，语气依然接近了哀求的地步。
殷素素鼻尖倏然一酸，眼泪遽然落下，她转过脸颊，一脸模糊之色，心痛至极。
然则，吐出来的语气却如同万年寒潭一样，冷的没有半点温度，“就算我不再爱你了？”
凌逸风身子猛然一僵，绝望瞬间爬满了他的身心，痛得他险些无法呼吸。
就算是之前有过猜测，但是远远比不上她亲口说出来的具有杀伤力。
若非她在场，他真的会失控到当场大哭一场。
若非他是他，他真的会豪饮美酒，醉生梦死一回。
“你在骗我，是不是？”
“笑话！”殷素素大声笑着，狠狠的擦去眼角的泪水，眼神一变，“我为什么要骗你？”
“你又有什么是值得我去欺骗的？”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够被伤到千疮百孔？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够说服不要去在意？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够让自己不太绝望？
可是，纯儿，你当真就那么恨我？恨到一定要这么样的对待我？恨到要用刀刃，一刀又一刀的割着他的肉身，啃食着他的灵魂吗？
那头，她的话依旧在继续。
“你父皇欺骗了我娘的感情，为了帝位，毫不犹豫的抛弃了我娘，又娶了你的母后！我娘嫁给了我爹，只想要安静的过日子。可是，你父皇多狠啊，你母后多狠啊，一步步的，想尽一切办法，一切手段要致我爹，我娘于死地！”
“最后他们都成功了，我爹蒙冤而死，我娘自杀而死，而我刚出生没多久，就被迫成了孤儿！被迫随着我养父离开了这里，不得不隐居在避世的地方生活。”
“可是为什么？我们明明就躲的很隐蔽了，为什么又要让萧天河发现了我养父的踪迹，连番的设计害死了我养父！”
“后来，连姐姐都死了，我只剩下桀哥哥和玥哥哥了！”
殷素素疯狂的笑了，眼底有着漫天的恨意，蚀骨而阴森，凄厉而绝望，“可是，你又把桀哥哥害死了，哈哈哈！”
“你们一家人真是极好，一次次的杀死了我的至亲至爱，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为什么要爱上你？我为什么要爱你这个杀爹杀娘的仇人之子？我为什么还要爱上你这个杀哥的杀人凶手？我为什么还要爱你？我怎么还可以去爱你？哈哈哈哈……”
说道最后，殷素素的声音已经接近歇斯揭底了。
偌大的宫殿，除了殷素素疯狂至极的笑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当真相一点一点的被剥开，彻底的大白于天的时候，凌逸风才知道永远都没有最令人绝望的，只有最想象不到的绝望。
他的脸色已经接近惨白了，他看着明明笑的极其灿烂，去哭的无声无息的女人。
那是他最爱的女人啊！
那是他曾经许诺过要一生一世照顾的女人啊？
可是他给她带来了什么？
除了伤害，还是伤害！
他早已经不记得她最后一次真心实意的笑过了？
自从她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除了满脸的假笑，就是各种不同的伤害。
他永远都忘不了，她遍地鳞伤的躺在血泊中，一动也一动，就像个没有生息的躯壳。
难道，你还想要让她再死一次吗？
凌逸风沉痛的闭上眼睛，眼泪再次落下，悄无声息的坠落，消失的无踪无疑。
他举步艰难，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紧紧的抱住怀中，他听到自己带有哭腔的声音，“纯儿，我的爱人，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