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侯府
“三日未面明侯，吾心甚思。”司马晋的心中显然是有些疑惑，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以为明侯是一个正直的人，莫非那采莲女之死真的与他有关?
“吾亦思也。”明侯果然是爱棋之人，能找一个棋术精湛的人与他共下此棋盘，他也是非常非常高兴的。虽然只有区区三日不见，但是对于明侯却像是隔了三个世纪那么漫长。
“明侯先请。”虽然事情的确要办，但是司马晋却是丝毫也不着急，因为他与明侯好歹也是多年之友，即便是明侯犯事，他也想陪明侯下完明侯人生的最后一盘棋。
俗话说，金角银边。明侯的第一步棋便抢占了棋局的一个角，可以说是先手抢占先机。
而司马晋也不是易与之辈，见明侯抢占了先机，倒也是不心急。因为司马晋也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绝对不可以先慌的。一旦自己乱了阵脚，就极有可能被明侯打败。
“予观弈于友人所。一客数败，嗤其失算，辄欲易置之，以为不逮己也。顷之，客请与予对局，予颇易之。甫下数子，客已得先手。局将半，予思益苦，而客之智尚有余。竟局数之，客胜予十三子。予郝甚，不能出一言。后有招予观弈者，终日默坐而已。今之学者读古人书，多訾古人之失；与今人居，亦乐称人失。人固不能无失，然试易地以处，平心而度之，吾果无一失乎？吾能知人之失而不能见吾之失，吾能指人之小失而不能见吾之大失，吾求吾失且不暇，何暇论人哉！弈之优劣，有定也，一着之失，人皆见之，虽护前者不能讳也。理之所在，各是其所是，各非其所非，世无孔子，谁能定是非之真？然则人之失者未必非得也，吾之无失者未必非大失也，而彼此相嗤，无有已时，曾观弈者之不若已。”古人下棋的时候如果轻敌很容易失败，司马晋当然是不可能去犯这种错误的。
司马晋的第一步下在了明侯那步棋斜对面的角上，与明侯的棋争锋相对。
“弈秋，通国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诲二人弈，其一人专心致志，惟弈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弗若与？曰：非然也。”一直以来，明侯都是一名热爱于下棋之人，对于下棋的了解比平常人是多上许多的。
棋正在下着，司马晋问道：“明侯可知《孔雀东南飞》?”
“不知。”明侯是一个战国人，自然是不会听过这些后代的诗歌。
“不知并无奇也。”司马晋显然是一点都不觉得有怪，或许在他看来明侯不知道这首歌是一点也不奇怪。
“《孔雀东南飞》为何?”明侯显然是有些茫然的，他居然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首歌。
“君可闻昔日上将军之言?”司马晋也是很好奇，饶有兴致地看着明侯。
“昔日上将军?”明侯自然知道司马晋说的是凌雁，也是很有兴趣地问道。
“王容禀:古而往今，天下势合而分之，分而合之。纣王无道，天下以始大乱，武王以一己之力定之，乃成大周之天下。然，幽王自诩周朝之强，烽火以戏诸侯，而致亡国东迁，周室一蹶不振。昔日偌大之晋，西可拒秦，东可制齐，南可敌楚。然，亦分韩、赵、魏之三家，正映于此。”
“文侯自感于魏国之弱，招贤才，任名士，方成魏之霸业。至武侯，任相痤，以纵横于诸侯，天下之君无有不惧。而至王上之际，先折将损兵于桂陵、马陵，后败军失地于河西。古之莅临世之霸主之魏，竟一朝而殆，何也?盖因其不识大势矣。”
“往昔魏虽为天下之霸主，齐恐楚惧，然亦亡无敌于天下之本事。而王上却自诩以魏军之强，兵甲之利，所到之处无往不胜。而天下诸侯非小弱，而魏亦无敌六国之力。王上不识天时，不晓地利，不通人和，树敌于天下，焉能不败?”
“马陵一战，魏之主力几近殆尽，上将庞涓亦殁于此处，霸主之位竟于消亡。战前，魏为中原大国，齐、楚尚不可犯。战后，魏仅为蕞尔之小邦，往昔屡败魏之秦也于河西大破魏军，王归河西之地予秦休战。”
“今之天下，秦、齐、楚三国并立于世。而魏，军力不及崛起之赵，兵员难过渐衰之楚，仅可与韩、燕相当，此非笑谈?”
“今王上欲强魏，必先盟三国:”
“赵国，自武灵王雍胡服骑射伊始，至今已十载矣。赵之国力，年益愈强，仅次秦、齐、楚三国。若盟其国，定为吾国之强大壁垒矣。”
“寒国，韩历法家术派之申不害之变法，国力已非昔日之韩，盟其定可为吾国之强大助力。”
“楚国，楚本为南方之大国，其势不亚秦、齐。今虽衰败，其势亦大。”
“若盟此三国，盟国之力足可敌秦、齐。而后，魏宜变革。此变革，非申不害之法家术派之变革，非卫鞅之法家法派变革，亦非慎到之势派变革，乃集三派之所长，融以儒、道之思想仁法并治，魏方可矗立于天下之巅。”
“而臣观王昔日之行，试揣王上意。以王之见，盟若秦、齐般之强国以求立足于天下，是为上策。不盟国，不作为，以孤国自保，是为中策。而变法革新，以图强国之法，恐遭诸国来犯，而致亡国之灾，是为下策。王虑虽为国，然臣不以为然。”
“乱世之中，何等之国可威慑天下之列国?强国也。何等之国可致诸国结盟以应之?强国也。若不欲为强国，而欲成一弱小之邦，倾覆不远矣。天下诸国皆诈矣，天下强国皆诈矣。王以为盟秦可永立于天下之中，然王可知臣女尝闻: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倘齐、楚、赵、燕、韩诸国皆灭之际。试问，那时那章台宫之上座之君秦王嬴驷可容王乎?王宜深思。”
“是故欲保其国，必先强其国。不者，魏亡将至矣。”
“王若无欲令魏没落于天下之潮流，必宜变革，变革以强国，强国以富国。”
“而王欲变革，必宜先除士族之权，削士族之势。”
“上卿周泽，无王之诏而占民田多达数千亩。民皆有怨，以称为天下贪官之首。”
“亚卿胡俊，无王命而私攻秦而招致大败，王因其割地予秦方休。”
“上大夫领方阳侯周锐目无王法，屠满兴一村。”
“此上诸臣，于吾大魏而言乃一毒瘤，宜尽斩之，以谢天下。”
“此上所言，皆雁心中肺腑之言，亦为强魏之不二之策。”
“若王以为雁所言有理，当即行变法。不者，杀雁以为进呈秦君之礼。
魏武云侯上将军凌雁书”
“此何书也?”说实话，明侯根本就从来就没有见过这封信，或者说他对于这书信中的内容他从来没有闻过，倒也是非常好奇。
“此为上将军凌雁昔日之书也。”司马晋也觉得这个人的名字，明侯是绝对听过的，毕竟明侯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呢?
凌雁是谁啊?凌雁可是整个战国时代最厉害的将军之一，整个战国或许都找不出十个可以与之抗衡的。
“凌雁之书?当如此。”明侯显然是觉得凌雁此书的内容的确豪迈。
“侯爷下次见。”司马晋离开了明侯府，因为他知道此时时机尚不够。离开侯府，口中所念的仍是《出师表》。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费依、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得裨补阙漏，有所广益。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之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阵和穆，优劣得所也。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贞亮死节之臣也，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谘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虑，恐付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当奖帅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依、允等之任也。”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若无兴复之言，则责攸之、依、允等之咎，以彰其慢。陛下亦宜自谋，以谘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远离，临表涕泣，不知所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