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天空,渐渐被黑色的云团包围。没有闪电,没有雨露,只是乌云慢慢地聚在一起,被黑色笼罩的世界也暗淡无光。
往日灯火在今天消失,可能过段时间这个街道会再次热闹起来。但这份宁静太真实了,又太缥缈无痕,待风雨随轰雷而至,这份宁静便会不复存在。
街道口的一个小巷子,隔音效果特别差,巷子里的房屋也都是上世纪的遗物。只是很多在这座城市打拼的青年人,无处安置自己,只能在这片房区寻得一个暂时的住处。这个巷子里住着各式各样的人,大多是无依无靠的底薪上班族,很多人已然中年仍无其他住处可去。
所以这个年轻人很不愿意住在这,却又没有其他路数。
这份安宁,是少有的,非常少有的。平日里要求得这份安宁实在奢侈,只有和师父一起干活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清净。每一次的活儿自己干得应该都还不错,只是干活儿的次数太少,只能勉强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条件。毕竟地下的生意,不是很好做。
漆黑的天色渐渐深了,光亮暗淡许多,雷雨就快来了,这转瞬即逝的宁静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叮铃铃铃铃——
是电话铃,响得真不是时候,最后一刻的宁静都被搅和了。
电话那头是师父的声音。这一次,他得一个人把事情办了。这得花上不少时间,不过这样更好,不仅下一顿饭可以吃得好点,宁静的时间也会被拉长不少......
雷声作响,把黑色天空中震耳欲聋的机械波以声速传递到四方。雷雨开始下了,也该干正事儿了。
就算大雨倾盆,雨滴在落地之时将动能全部转化成振动的声波;阴极云层与阳极云层的碰撞中电子的流动导致一系列化学反应产生的爆破性振动伴随的声波再大,只要他还在干活儿,这些声音扰不了他的心智。就算世界毁了,他的心中,只有漆黑的世界中存留的最后一种感觉——宁静。
没有人对黑暗中藏有的未知不抱有情感,就像他,除了毫无感觉外,没有其他任何感觉。
在回去的路上,虽然雨未停而作响,这些声音似乎进不了他的内心了。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总算是离家不远了。再过十几秒,就能回到那个纷扰不安的寄居地了,就又能被吵闹与噪音干扰而无法入眠了。没事,至少有口饭吃。
只是他没料到,寄居处的门口,放着一个纸盒......
“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只是把它端到屋内。打开后才发现,里面是个两岁左右的女婴。”陈锋说着,时不时注意身旁吴梁的眼神,“那便是依泉了。想来好笑,当时我也只有十六七岁,一个辍学的不良少年,看到那小姑娘是直接懵了。”
吴梁有些不淡定了,虽然自己有个大胆猜测,可是现在陈锋说的话就让自己听得有些不懂了:“你说你当时只有十六岁?可是按照陈依泉的说法,你们九年之前搬到那个小区,那个时候你已经在药品公司......还有,你说你辍学了,可是如果你已经承认当年那个读过医学院的人就是你,怎么会......”
“你应该知道我经常不在家,从她很小的时候。”陈锋说道。
“是方老吗?”
“是。如果不是师父的人脉,我不可能直接参加高考,更不可能有这个能力供依泉上学。”
如果陈锋所言是真的,那么他在没有上过高中的情况下考上了本市最好的医学院,之后只用了不到四年的时间便读完了大学,之后直接拿着药进入了那家药品公司。而他现在的年龄,也不过二十九岁。如果从年龄上判断,自己的某个猜测还真的有可能。
“你对依......陈依泉的感情,应该也不是养父应该有的爱吧。”
“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陈锋低下头沉重地说。
“没有长辈主动和晚辈握手的道理。”吴梁的声音渐渐恢复正常,体力也慢慢在恢复,“我打开了你的暗格,里面藏着的资料只有你的个人信息。开始我不懂,也没有在意你为什么要特意把这些东西藏起来。刚才,你慌了,在陈依泉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你紧张了。”
陈锋没有说话,门牙锁着嘴唇安静地听着。
“你不想暴露自己和陈依泉的关系,不想让她发现你的想法。你会主动和我握手,证明你的内心把我当成了平辈,虽然你可能不喜欢我,甚至对我保有警惕心理,但你平日里是个商人,你的身体做出了该做的动作。”
陈锋会心地笑了笑,牙齿很刻意地被露在外面。这种表情,是不甘,也是心安:“你说得对。想来那个录音的东西也是那个时候装上去的吧。吴梁?你是这名字,以后依泉那边就交给你了,我会交代清楚的。”
交代,不是和依泉交代自己接下来会出趟差这样的扯谎,而是和警方交代清楚,所有的事情。陈锋把陈依泉交给吴梁,不仅仅是以后生活需要吴梁照顾,更是让吴梁想办法把陈锋的事情告诉依泉......
话音未落,陈锋背对手术门走去。那个姓刘的警察,现在应该在不远处等着。
“吴梁,我有个疑问。”
“说吧。”
“你是如何知道我干的那些活儿的?”
吴梁楞了一下,想到之前陈依泉同自己说的那些话,他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应对。脑海中瞬时闪过无数可能和记忆——如果告诉陈锋真相,又会怎样......
“赵泷尸体被发现的那天下午,我哥吴衡跟着林凌警官去了现场,之后便去探望了尸体的发现人,也就是陈依泉。在那里,老哥看见你家书柜上有一本书,书的最后一面有方老的亲笔。我知道了之后,就去查了查你的身份。今天上午,我也是在那本书的后面发现的暗格。”
陈锋也顿了一下,瞳孔下沉,没有表情地说道:“是这样......”
白色的走廊,匆匆忙忙,时不时有身着白衣的人迈开步子,向无数病房踱步而去。只是这纷扰的医院走廊,在这一刻,似乎没有那么繁忙嘈杂了。消毒水的味道很浓,和第一次去大学实验室的时候的感觉一样,让人不适又安心。连陈锋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现在的环境,比自己曾经认为的窒息,更加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