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落南燕写信这事儿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林河拿来纸笔之后,提笔无言,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最终将笔丢给大牛。
大牛写也好,这傻子心思纯粹,写出的东西更能直击人心,打动落南燕,让那个滑溜的江南公子哥飞马赶来。
再就是大牛人虽然蠢,在兄弟仨中是经常受气的,但是他却写得一手别人写不了的书法。
说实话,大牛的所谓书法在林河看来,就像他的人一样,憨直傻楞,笔下勾勒出的线条十分呆板,显得僵硬,一点儿美感都没有。林河实在是理解不了,当年唐鸳第一次看到大牛随意用树枝写下的字迹后,为何会陷入漫长的沉默,并跟他感慨说:大牛在书法一道上,没有同类。
“行吧,你来说我来写。”大牛将白纸铺工整,拿起毛笔。
“容我想想。”
林河一只手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说就写:狗蛋小弟启燕儿哥安好。与兄一别,三年有余,弟思仁兄,夜以继日,长兄大牛,目属南方,虽无言语,亲情至态,现逢佳节,举国欢庆,特请我兄,赶至燕北,燕苏牛狗,共叙旧情。”
“嗯……你觉得这么写如何?”林河拿捏不定,询问着大牛意见。大牛撇嘴道:“不好,很矫情。”
林河想想也是,太装了,显得客套。但是不然呢?难道要写:落南燕你个贱人,离开雁门关都三年了,怎么不想着回来看看,是不是做回江南大纨绔就忘了你俩苦命兄弟啦?哥跟你说,现在哥要给张瘸子报仇,需要你的帮忙,你看着办吧,看得起哥就来,看不起哥就算了,大家以后不认识!?
或者动之以情,写:小燕啊,李洪玄这个仇我必须要报啊,毕竟养我育我的张瘸子是他杀的,我不把他生吞活剥,哪里有脸苟活?希望你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来雁门关帮我出谋划策,事成之后我和大牛跪谢。
这样也不行。因为按照林河对落南燕的了解,那个长的比女人还俊俏的兄弟虽然贱,但绝对是个和平主义者,不会让自己冒险,毕竟李洪玄是位破枷境界的武修,敌我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很难谋出胜算。
可复仇的计划他已经在实施,根本没有回头路,也不甘心放过这个机会。
想了很久,林河嘴角上扬,有了最合适的措辞。他一把从大牛手里夺过毛笔,在白纸上写了四个字:
“爸爸救命!”
……
作为兄弟,林河还是很了解落南燕的,那个长着一幅唇红齿白的江南公子哥虽然嘴碎了些,但是绝对有着高尚的品格和温柔的内心。客观来说,林河是承认落南燕要比他优秀很多的,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的让这人赶来雁门关,祝自己一臂之力。
但林河也知道,落南燕讨厌争斗。
像这种策划谋杀李洪玄的事情,落南燕肯定不会轻易答应,林河清楚,想要忽悠这个人精从纸醉金迷的江都来到这潦苦的燕北绝非易事,跟他客客气气地称兄道弟,对方肯定一纸回信:弟之情深,兄感涕零,奈何家中有事,无法脱身,不如诚邀两位兄弟莅临江都,招待美诗美景美酒美肉美女。
跟他犯浑或者装苦情,对方肯定不留情面地拆穿你的把戏,并且讥讽你不知天高地厚,竟然现在就敢去找李洪玄的刺激,必死无疑!不如你叫声爹爹,咱直接从家里拉出几千伙计,帮你推平了黑风寨。
先不说林河肯定不会叫落南燕爹爹,就算是叫了,这货也有可能厚着脸皮,用他那江南软语贱贱地咋呼着说:哎呀,跟你开玩笑的呀,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把我当你爹,这真的不合适的呀!
所以思来索去,他觉得还是就写“爸爸救命”这四个字最好。
首先,落南燕知道自己的情况,这既能避免言多有失,又能很清楚地渲染出自己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危险处境,其次,按照落南燕的说法,“爸爸”是他们那边兄弟之间的敬语,所以在书信里称呼落南燕爸爸,就能让他感受到自己态度上的严肃。
诠释这四个字,就是:林河严肃、急迫地向落南燕呼喊,爸爸(兄弟),快来雁门关救我!
如果那个早已经被自己视为生命中很重要的家伙同样把自己当做兄弟,那么他一定会在收到这份书信后,立马放下手里的任何事情然后快马加鞭地赶来。
“落南燕,我的兄弟,你会来的,对吧?”
林河有些彷徨,莫名生出一丝恐惧,将书信小心折叠好,跟大牛到安定街邮寄出去之后,依旧心事重重。
他很怕,怕这个肯定会来的兄弟不来,那样的话,他就会失去第二个亲人了。
张瘸子的惨死已经让林河哭死了心,如果落南燕也非曾经的落南燕,到时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还有大牛,这傻大个天天嘴里念叨着小燕儿的好,回头发现人家并没有把他当回事儿,一定会很崩溃的。
倒是大牛一点儿也不担心,脸上洋洋得意,心情好到爆炸,走路的时候被别人不小心踩到脚了,平时都是要打要揍对方,现在看到对方道歉,不仅不恼,还一脸大度,摆手说没事没事,你牛哥又不是小气的人儿,再踩两脚也没事儿~
林河看他这幅德行,没好气了,这傻大个一直都把认识落南燕当做值得炫耀的事情。当然,他自己也一样,只是藏在心里罢了。
这时大牛问林河接下来去干嘛,林河想了想,说:“去踩踩点子。”
这里的踩踩点子,说的自然是帮土匪做事,确定一下目标韩赵两家的家主最喜欢他们的哪个儿子,然后在半个月后的中秋诗会上绑了他们。
大牛说好,然后兄弟俩便加快步子,离开了安定街,沿着街后面的清水河朝上游走去,目标是韩赵两家的宅子。
但是刚走几步,林河咂摸出味儿了,止住步子,道:“赵家就赵从乾那一个骚包公子哥,整天在妓院里舞文弄墨,像他这样自以为风流实则傻叉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中秋诗会那种丢人现眼的机会?到时候提前弄清他所在的船坊,叫肖老二直接掳走就完事儿了,根本就不用再去打听。”
林河边走边思索另一家,用只有他和大牛能够听到的声音道:“主要是韩家,大扒皮韩老太爷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三都是嫡出,老二韩立是裱子生的,这个就不考虑了,咱们主要目标放在老大和老三身上。”
大牛一时弄不清这些弯弯绕,大气道:“咱们直接把这俩龟儿子全都绑喽不就行了?反正黑风寨人多,多绑他一个还不跟玩似的?”
“你懂啥?!”
林河环顾左右,确定周围没人,继续说道:“雁门关国境线有叶将军所率领的七万叶家军守卫,黑风寨来绑票能敢闹出多大的动静?不把李洪玄当场格杀,叶正还配得上怀远大将军的名号?”
大牛闻言想了想,眼睛一亮,道:“那不如咱们把事儿闹大些,直接惹怒叶将军,让他出兵直接剿了黑风寨,岂不是更好?这样就不用咱俩再费事儿啦!”
林河翻了翻白眼,道:“事情哪里有你想的这么容易,如果黑风寨里的那些该被千刀万剐的畜生们都像你这么白痴的话,还用得着我怂了这么多年才有勇气给咱爹报仇?”
说到此处,他眼睛一眯,想起平时打听来的消息,其中说黑风寨虽是身处高丽境内,实则是龙腾帝国高层某个家族的走狗,这个家族势力之大,几乎可以左右皇权!
能让高丽政权和叶家叶正不敢出兵清剿的土匪窝,背后支持他的人,首先势力一定碾压现在的叶家,并且与宫中挂钩……
只能是李家了。
李家是五帅家族之一,当今太子的生母家族,贵不可言,所以,不能把黑风寨当做一个土匪窝,它的份量,远超别人的估计。
这下把大牛惊到了,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咬着手指,问林河接下来咋办?
林河道:“现在就韩家这个目标了,打听清楚韩老爷喜欢他哪个儿子就行了,做完这一切就等小燕儿来再说吧,我也没好主意。”
大牛点了点头,说行。谁料林河又踌躇了,道:“我细想了一下,咱俩跟韩家旧怨太多,去打听韩家的事儿不合适,肯定遭人惕防……”
可不是,当年张瘸子没少讹韩家,韩家也没少欺负林河一家,而林河跟大牛也曾经多次趁着韩家庶子韩立落单的时候,拿麻袋套住他的脑袋,狠狠揍韩立一顿,其中的恩怨深着呢,保管林河兄弟俩一过去打听韩老爷最喜欢他哪个儿子,韩家人立马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打草惊蛇。
想了想,林河有主意了,道:“好像梁红杏最近一直在给韩家送菜,咱们去找她打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