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我可以将钱分给你一些,希望你能别把这事情告诉别人。”
赵瘸子面露祈求之色,现在想想昨天简直就是一场奇遇,原本无人问津的黑化石被林河兄弟俩买了两个,大牛竟然塞给他一个金元宝,这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没想到随后遇到的那两拨外地人,更是对自己手里的黑化石有兴趣。
那些灰袍女人原本是准备二十文一个买走那些黑化石的,当时他也觉着价格划算,不曾想这时两位穿着普通的男人走了过来,阻止了他和那些灰袍女人的交易。
年纪大点儿的男人喊着他到了一处僻静处,告诉老人这些黑化石都是好东西,那些婆子在骗你,然后说他们可以出一百倍的价格,跟他买下这些黑化石。
那群灰袍女人闻言不悦,没想到己方的大机缘竟然被两个男人搅了,准备动手,然而就在这时,另外一个年轻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块古黄色的腰牌。那群灰袍女人见到腰牌之后瞬间变了脸色,然后上下打量了两个男人片刻,顿时没了底气。
然后年轻男人认真捡了七块黑化石后,仔细端详了下,神色激动的难以自制,离开前竟是给了赵瘸子十万两银票,再然后,他跟年老些的男人融入人群里,再不起眼,而剩余的五块黑化石,则被那群灰袍女人们全部买去。
当时,赵瘸子早已经被年轻男人的眼神吓破了胆,直到两拨人都走了,这才知道自己手里的钱有多大的份量。
十万两!当他把这些钱带来的震惊和担忧消化之后,开始兴奋起来,穷人乍富,他将从此与之前的潦苦日子告别,心里盘算着,等妻子身体好些了,便与她搬到徽州,那里气候宜人,适合养老。
这笔钱他没有告诉自己的妻子,首先是因为老伴儿胆子比他还小,怕吓着她,其次是老伴儿重病再床,估计一吓之后,便命不久矣,所以这一天下来,他是在很复杂的心情里度过的。
直到刚才林河的出现,一开始他以为这个年轻人是为了昨天的那块金元宝而来的。对于林河哥俩,他是感激的,他们买自己黑化石的初衷是可怜自己,所以他很乐意把金元宝还给他。
可是不曾想到,那些黑化石非普通之物,林河找他不是为了那块金元宝,是为了那些石头和打听捡石头的地方。更没想到的是,这个被自己认为心善的年轻人,也有心黑的一面,如果自己不告诉他捡黑化石的地方,他就会告诉别人自己有钱。
那样会有什么结果,赵瘸子不敢想象,可能正如林河所说的那样,村民和亲友会榨取自己,那些山贼小偷会盯上自己,自己以后和老伴儿的日子会变得危险。
然而,捡到黑化石的地方又不能轻易告诉别人,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想着拿钱贿赂林河,堵住他的嘴,自己则尽快给老伴儿治病,然后离开雁门关。
“少来这一套,我不要你的钱,我只好奇你捡到黑化石的地方。”
这时候的林河油盐不进,铁石心肠,势必是要问出答案,赵瘸子心若死灰,仍然是不敢将自己的秘密告诉林河,可他也怕林河真的将自己有钱的事情泄露出去,到时候可该咋办?难道要把钱全部捐献出去,图个清静吗?
这个想法一闪即逝,让一个穷怕了的人把已拥有的金山拱手让出,这无异于要了他的命。
这一刻,赵瘸子改变了,他不再是曾经宁愿穷也不去抢的老实巴交的城西典型男人,而是一个拥有十万两银票的巨富,用这些钱,他可以治好自己的妻子的顽疾,可以离开雁门关这个鬼地方,可以到徽州盖一处大院子,可以雇佣有学问的管家和模样清秀的丫鬟。
在这些因素下,赵瘸子学会了撒谎,他跟林河说:黑化石不是他捡的,是他老伴儿捡的。
他说这个谎的原因是因为老伴儿重病在床,经常处于昏迷状态,根本不能言语,可以暂时稳住林河,防止他狗急跳墙,然后自己今天就先搬走,让他找不着。
“那我跟你老伴儿说。”
林河虽然从赵瘸子面部表情上没找到说谎的依据,不过身为城东有名的鸡贼,天生的敏感告诉他眼前的老人在耍滑头。
“年轻人,我劝你还是别再追问了,我老伴儿就是因为在那个地方捡了黑化石,所以落下诅咒,从此瘫痪在床,口不能言。”
张瘸子的谎话越说越顺,把问题抛给自己的老伴儿的同时,又给林河编出一个可怕的地方,他想这样一来,林河就会有些顾忌,然后因为找不到追问下去的由头,就此放弃了,到时候自己再给他一笔钱,这事儿就算完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前几日得到奇遇,是大陆唯一一个可以修真的存在,他对神奇的探索欲望无比强烈,根本没有被所谓的凶险或者诅咒吓到。
“正好我会一些医术,你带我去看你的老伴儿,说不定我能将她治好。”
林河收敛起恶相,心平气和地跟赵瘸子说道。这句话也有谎言存在,他根本不懂医术,所谓给赵瘸子老伴儿治病的依仗,便是今天早上,大牛病恹恹的时候,他将体内元气注入大牛体内,大牛便好了起来。
林河觉得大牛当时那么重的情况都能治好,赵瘸子老伴儿的病应该也能治好。
赵瘸子看林河说的认真,思索了下,最终还是同意了,想着老伴儿的病不是一年两年了,当初变卖家产给她治病,大夫也没有辙,所以他觉得林河也对此无计可施,既然如此,你愿意看便看吧,到时候治不好我老伴儿的病,你总得不好意思再来打扰我了吧。
“在里屋。”
赵瘸子领着林河进屋。他的房子不大,跟林河的家差不多,三间土墙瓦房,破烂不堪,房子里的家具也早已陈旧,空气里是药材混着湿气的古怪味道,一开始并不好闻。
赵瘸子跟妻子原本是有个儿子的,不过在雁门关被世界圈禁的时候,选择跟人从这里偷渡出去,最终被官府抓到,按律处死。
林河来到赵瘸子老伴儿的床前,发现那是一位身材消瘦的老人,面无血色,眼窝深陷。
死亡的气息铺面而来,这种感觉林河并不陌生,雁门关在以往的几百年内,代表着混乱与战争,鲜血和尸骨曾染遍沧海西岸。从新历4380年开始,这里因为是叶青天的崛起的地方,从而被人当成神弃之地,燕北之人被圈禁,帝国供给物需远远不足,饿死过数万人。
林河小时候,经常在路边遇到因饥饿或疾病即将死去的人,那种眼神和死气跟早上的大牛和现在的赵瘸子老伴儿如出一辙,令他有些心悸。这一刻,林河心底柔软的一面被触动,一改平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品行,他想医好眼前的老妇人,与黑化石的下落无关。
“你简单地说下你老伴儿的情况,她以前有没有什么顽疾,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瘫痪的。”
赵瘸子想了想,说道:“是十年前。我老伴儿身体年轻的时候是很好的,一直没有什么大病,直到有次她独自一人去海边捡海贝,回来之后就跟得了诅咒似的,再也下不了床了,那些黑化石就是她那次带回来的。”
林河闻言蹙眉,他心里是不相信有诅咒的,于是把手放在床上形容枯槁的老妇小腹,以眉心里的神识探索进去,一番查看后,确定了赵瘸子依旧在撒谎。
老妇人的确瘫痪了十年之久,但绝对不是因为诅咒,对比早上大牛体内的混乱,林河很快找到了她的病因,是因为重度伤心和营养不良导致的器官衰歇,最后瘫痪。他没有拆穿赵瘸子的谎言,毕竟得了这病的人一定有段悲痛的故事。他陷入沉默,小心地将体内元气注入到老妇体内,重新给他的器官注入活力。
元气注入后,那些衰歇的器官像是干燥的泥土被滋润,重新恢复生机,而赵瘸子老伴儿,面色随着林河的一番调息,渐渐有了血色,痛苦的表情消失,安宁的睡去了。
一旁的赵瘸子见状又惊又喜,“扑通”一声给林河跪下了,千恩万谢。
老伴儿性格温柔,跟自己青梅竹马,后来相依为命,感情是极深的,自从儿子被处死之后,她就因太过悲伤而一病不起,这十年来他为了老伴儿变卖所有家产,寻遍名医,也都没能治好,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让老伴儿恢复了血色,这让他看到了痊愈的希望。
林河赶紧扶起赵瘸子,脸色也从凝重变得轻松,救人一命的感觉很好,这种陌生的成就感令他有刹那恍惚,再看赵瘸子这般做派,刚才对他的蔑视也少了几分。
“我已经将你老伴儿的身体调理的差不多了,她只是因为心病而导致器官衰竭,并非因为诅咒,你不必感激我,随手之劳罢了,以后再抓一些温补的药,换个好点儿的环境,差不多也就会慢慢痊愈了。你放心,不管你是否把捡到黑化石的地方告诉我,我都不会把你的事儿告诉任何人的。”
林河跟赵瘸子卖着人情,沉吟片刻后,做最后尝试性地问道:“所以你现在还一口咬定,那些黑化石是你老伴儿捡到的吗?”
“这……”
赵瘸子脸色一阵难堪,犹豫许久之后,终于,给林河讲了一个关于大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