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长忆终于写完了那落成小山的卷子,懒懒的趴在桌子上,用手向后锤着她的肩膀和胳膊,神色恹恹的。
“长忆。”小宜来到她的座位旁边,一只胳膊撑着桌子的一角,另一只手用手戳了戳长忆的脑袋,
“又怎么啦!?”咋咋唬唬的,长忆不耐烦地抬起头,眼睛懒懒的看着小宜,好像下一秒就要闭上,尽是疲倦之色,下巴枕在两个交叉的胳膊上,无奈地问着。
“呀,没事没事,就是你知道今天有老刘的课吗?”小宜说道。
“什么?!那老刘昨天说过什么吗?”
“有啊,老刘说今天要讲卷子呢,顺便边抽背边讲。”
“那......那...第几堂课上历史啊?”
“嘿嘿,下节课。”
“........!”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长忆今天可算是明白透彻了。
上课铃已经打了,历史老师准时站在了教室门口,左手抱着课本和一打卷子,右手拿着装满茶水的老干部必备的玻璃杯,缓缓走上了讲台。
老刘的教龄特别长,而且任教多年,已成为了一代群雄,周边学校几乎都受到过他的“迫害”只要一提他的名号,再不正经的学生也会闻风丧胆。
说起老刘的外貌,他的眼睛虽小却很聚光,双眼一眯往讲台下一瞥,就知道你在底下搞什么小动作;他那贫瘠的头发屹立着他最后的顽强:五根毛。他的掌又宽又厚,力量惊人,粉笔在他的手里都有了生命,唰的一飞,一个学生便成功的中招了。全年级都没有老师比的上他扔粉笔的准确率。
同学们都亲切的称呼他“仗剑走天涯的粉笔杀手”,俗称“仗笔侠”。
“仗笔侠”先进行一顿冷眼扫射,有几个眉来眼去的学生很快就被抓住了。
“汤嘉科,贾小宜,给我出去站着!”
随着“仗笔侠”的一声怒吼,正在交换班里八卦的两个典型选手成功的炮灰牺牲了。
贾小宜撇撇嘴,从凳子上起来,拽了一下汤嘉科的衣服的帽子,一起迈步跨出了教室。
“仗笔侠”接着一摔卷子,便开始了疯狂的说教,嘴的上唇下唇一闭一合,一句话就过去了,语速惊人,口中的吐沫飞溅着,前排的同学绷着脸听着,有些人实在受不了就低下头不想再接受吐沫的洗礼。
“仗笔侠”终于完成了一通苦口婆心的说教之后,开始讲卷子了。
.........
“第三道选择题是同学们的共性问题,在这里,课本没有明确提到特别关于这个路易十一的事情。
路易十一是法兰西瓦卢瓦王朝的第六任国王,查理七世之子,他曾基本统一了法兰西全境,又被称为蜘蛛国王,自幼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其中我们所熟知的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描写的也是法王路易十一统治时期下的法国人民生活......”
老刘激情昂扬的讲着,讲台下的同学都恹恹的听着,但是表现出来的却是认真听课的好学生的模样,因为作案多次,所以十分得心应手。
那阵势像极了一群认真听课的勤奋小学鸡,他们时而在老师突然激情昂扬的地方点了点头,时而附和老师叫一声“哎”“是”,时而装成一脸深思的样子,时而低下头拿着笔在卷子和书上象征性的划两道。实则全班人的思绪早已跑到亚马孙河去了。
这其中唯独长忆很认真的听着老刘说的那些话。
当老刘问还有谁有问题的时候,长忆赶紧举起手,周围同学的目光都聚集在长忆的身上,大部分目光都带着不可思议。老刘一看第一次有学生这么积极,胸腔中的激情也是来了,他很高兴的问长忆有什么问题。
长忆问:“老师,法王路易十一在历史上算能暴君吗?”
老刘握了握手中的卷子,思考了片刻,随后答到:“并不能算完全的暴君,他的出生坏境和皇室身份使他变的阴沉多疑,但是从历史的角度他对当时社会有很大的推动作用,也没有过于喜欢杀戮,不过出生皇室,能仅凭一人的心机策划谋反,再到稳定皇位,基本统一法兰西全境,这绝对不是一点心机可以做到的,俗话说,朝代的更替都要有血的牺牲……”
老刘又开始拖堂了。
傍晚,长忆进入梦境,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男人,她开门见山的问:“你到底是谁?”
那个男人过了半晌,随后缓缓的说:“我是查理七世之子,路易十一。”他的声音低沉着,说完之后抬眸看了一眼长忆,倒是把长忆看的心惊肉跳。
“噢,对了,你的伤还好吗?”长忆其实还有好多问题想问,比如为什么他一直呆在她的梦中?以及长忆和他有什么关系?
......
长忆瞥开男人的视线,企图分散他的注意力。男人并没有回答,长忆低了低头,双眼关注着他小腹的受伤的位置,血已经凝固了,可是沾了血的衣服还没有换下,明明已经经过一天的蒸发,血迹已经干了,可是衣服上还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儿。
长忆帮他换下绷带,重新上了一次药,这个男人静静地看着长忆被光照的熠熠生辉的侧脸,玲珑的五官在阳光下更加诱人。
那个男人用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长忆被他的这一操作呆住了,随后不自然的瞥过脸说:“我帮你换伤药,你可不能恩将仇报趁机吃我豆腐昂,虽然我美若天仙,但你这样做会天打五雷轰的。”
虽是那么说着,长忆却始终不敢动着,身体僵硬的上着药,上完药之后,长忆四处观察了一下这座小花园。
这座小花园还保持着宫廷皇室的格局,只是有些柱子倒塌在地上,最中间便是那张圆桌,圆桌上刻着些暗晦不明的花纹,年头应该很久了,圆凳在圆桌周围整齐着摆放,却使人感到没有一丝活气。
这座花园全是枯老的藤树和与荆棘交织着的蔷薇。
“你为什么突然要改种蔷薇?”长忆扭过头看着那个男人疑惑的问道,还不等那个男人抬起头。
长忆就自顾自的否认了男人会开口告诉她的可能性。
“因为....她喜欢。”那个男人沙哑的嗓音似乎曾经受过伤害,不过长忆还是对他搭理自己感到受宠若惊。
“话说,你也会说话的嘛,为什么前几天一直不同我讲话,倒是让我以为你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所以你是要装高冷的逼格吗?女生不会喜欢高冷人设的.....诶!你干嘛呀,放我下来”
长忆突然被那个男人横空抱起,扛在肩上,长忆正奋力地手脚并用的挣扎着,结果....刚一抬眼就发现,空间突然转换了,原来花园的场景屹然变成了一座阁楼。
进去阁楼,长忆第一眼看过去的印象就是好看,极好看,阁楼虽不如欧洲的古典中和图画中对贵族的卧房描写的那般富丽堂皇,却干干净净,优雅不俗,物品摆放之处都十分有贵族的格调,美轮美奂,别具一格。
第二眼便是温馨,阁楼并不算大,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陈年的毯子,三个物件便使空间占的充足,但是到处都有装饰物品,有的是画作,有的是手工制作的工艺品和小玩意儿,花瓶中塞满了新鲜的蔷薇花,阳台种着郁金香和玫瑰的盆景,想来应该是花园中长忆见到的那些花移到了阁楼。
眼前的景让长忆忘记了她正在被一个人扛在肩上,长忆感叹完之后想起来她还在被吃着豆腐,开始捶打着那个男人,说:“现在地方到了,你赶紧让我下来。”
男人先将她从背上抱下来抱在怀里,再稳稳当当的将她落地,随后整整她稍稍乱着的衣裙。
“路易十一,嗯......我可以这样叫你吗?”长忆试探着询问。
“嗯。”路易十一闷着嗓子答了一句。
“这个房子是你收拾的吗?很漂亮啊!”长忆由衷的赞赏着。
“不是......”路易十一说完便没有了下句,似乎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长忆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在屋子里走走看看。
作为一个中二美少女来说,这种小工艺品真的很能激发萌妹子心里内心的公主梦,而且这可是中世纪的欧洲工艺品啊,这放现代不还得在博物馆里展着吗?
她心里怎么能做这么有涵养有艺术的梦啊,长忆正感慨着。
眼睛突然被一张画像给吸引去了,画像上画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她头顶王冠,王冠上的宝石熠熠生辉,明亮的双眸静静地看着前方,姣好的容颜定格在画像中,嘴角微微挑着,她的笑容并不像《巴黎圣母院》中的吉普赛少女的笑容那样明媚动人,却给人一张温婉大气,岁月静好的美感。这种气质无疑是贵族的象征,无疑是一个皇室的修养,也无疑是一个时代的沉淀。
那幅画的下面屹然写着“爱妻,夏洛特”长忆并不懂法文,但在梦中却可以和法国人沟通与交流,而且那时的法兰西相比现在的法国,语言肯定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她却能识法文,懂法语。
那幅画仿佛有魔力,一步步指引着长忆去触碰,一双手猛然抓住了长忆的正在伸向的画作的那双手,长忆这才恍过神来,收回了手。
气氛突然变的尴尬,她想找一点话题,但是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半晌过后,长忆觉得有点太安静了,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她......她是你的什么人?”
路易十一并没有答话,空气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天马上就要亮了,长忆又要准备离开,这是一直沉默的路易十一突然开口:“你怎么什么都忘了呢?亲爱的夏洛特......”
夏洛特?他是在叫我吗?还没等长忆把心中的疑问问完,她已经离开梦境,苏醒了。
长忆立起身子,下床赤脚站在家里的地毯上,双手拉开落地窗的窗帘,“撕拉——”一声划破了宁静的气氛。
因为马上要入夏的原因,天已经泛起鱼肚白,长忆对着那天空发了好久的一会儿呆,天空已经亮堂起来,她看向了挂钟,挂钟滴答滴答的响着,现在已经6点了。
长忆走到卧室的外面,厨房正有声响,进去一看,原来是姥姥已经开始做开早饭了,姥姥显然被长忆这么早起惊着了。
“小忆,今天是周末,再去睡一会儿吧。”
“不用了,姥姥,今天我还得去图书馆一趟,有点资料要去查。”
“那你早饭想吃什么?姥姥给你做。”
“不用了,我去外面买点早点就可以了,我得快点去。”长忆说着说着已经去换衣服去了。
“好吧,那你带上手机,好联系一点。”
“嗯,知道了,姥姥。”
长忆急匆匆地回房间换好衣服之后,拿上手机和包,就出去了。
在等公交的时候,顺便买了一碗粥和一根油条,在路上慢慢吃着。马上就要到站了,她也吃完了,她拿着包里的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再把脏了的纸放进包里。
到了图书馆,她问管理员有关法王路易十一的书籍在哪儿,管理员将她带领到图书馆第二层的最后一排书架,拿下了一本书说:“这是有关路易十一的生平描述。”
长忆道了一声谢,然后去了上次的那个偏僻位置,翻看着那本书,虽然整篇文章很全面,可是全文对路易十一的婚姻不过寥寥几笔:路易十一在年轻时娶了一位女子作为王后,由于是政治婚姻,因此对两个人来说过得十分煎熬,王后不久后病逝,路易十一随后又与萨伏依公爵的女儿夏洛特结婚。
长忆看完一本书唯一的感触就是这个路易十一是个专心做事业的国王,但是这真的和她要搜的东西没有一毛钱关系啊!
“你好,姑娘。”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长忆的背后响起,长忆回过头去看,是个衣着考究的老人,约莫着估计有六十多岁的样子,正眉目祥和的望着她。
“您好,爷爷,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长忆礼貌的问着。
“是这样的,你手中的这本书可以借我看看吗?”
“额...好的,给您吧。”长忆觉得书也看完了,虽然没有自己要搜的东西,但也没有抓着不放的道理,于是让给了这位老人。这位老人笑着接过了书,像是不经意间的,询问起来:“姑娘对路易十一世也有兴趣吗?”
“嗯......我是有一点,可是这本书里没有我想找的内容。”
老人笑笑说:“姑娘要找什么内容,或许我可以帮你呢?”
长忆听了有些怀疑,但是还是冲着老人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老人像是看出来长忆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便说:“放心吧,姑娘,我不会骗你的,我对历史的一部分还是比较了解的,或许我可以帮帮你呢?”
“就是这本书虽然很好,但是却没有我想搜的内容的详细介绍。”
“所以姑娘,你要查什么历史?正好我也和出版社谈谈缺了哪部分的内容。”
长忆听了之后认为有人帮她,她高兴之余也不拖沓,她说:“那本书虽然对路易十一进行了详细的描写,可是关于他的婚姻家庭方面却很少提及,其实我真正想要了解的是他的第二个妻子夏洛特相关的事情。”
“嗯......你的这个问题的确很关键,在历史中关于他的家庭描述并不多,但是也不是无迹可寻。老人笑了笑,继续讲:“当初夏洛特只有一岁的时候,就已经与别的人订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退婚了,过了八年,也就是夏洛特九岁的时候,她和当时还是太子的路易十一结婚。
听到这里,长忆微微皱眉,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问:“九岁?”那么小......
“是的,那时路易十一的第一任妻子已经去世了,他们并没有孩子,所以夏洛特成了当时的太子妃,在她成为王后的第二年,突然病重,虽然最后恢复了,但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路易十一把妻子及其家人送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城堡,夏洛特喜欢文学,是一个在那个时代十分优秀的女性,且她品行端正,也是一个好王后。
但是听说他们并不恩爱,至少路易十一对夏洛特的态度很冷淡,同为夫妻,活的却像是陌生人一样。
转机来了,就在夏洛特生完孩子的最后一年,路易十一发誓对夏洛特要保持绝对的忠诚,想来应该也是做到了,然而夏洛特和路易十一的后代却很少,很多孩子还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且皆为夏洛特所出。他们死于同一年,一个死在夏季,一个死在冬季......”
长忆听完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也不懂为什么她心里不舒服,长忆并不了解那段婚姻是否不幸,她从史书上看到的就是一场不幸的婚姻,但是梦中那真实的亲近却又时时刻刻告诉长忆:夏洛特对路易十一意义非凡。
没有人气的屋子却比想象的还要干净整洁的多,花瓶里新鲜的花儿一直散发着芬芳,花园的蔷薇和玫瑰从来没有枯萎,以及路易十一对那张照片的爱惜,墙上挂着的每一幅画像都是夏洛特,试问谁能说路易十一厌恶夏洛特,不在乎夏洛特呢?反正我是不会相信的,可是为什么史书上要记载他们的感情并不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