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时还是挺能说会道的，谎话那也是张口便来，根本不需要考虑便可以出口成章。这个章一定是文章的章，不是肮脏的脏。我可是文明人，不说脏话，最主要的是我身子可以脏，但是心不能脏。话到了这里，我想到了曾经还是在读书时的一件事儿，便是我的同桌王小胖带我去做的。
那天是一个大晴天，大太阳免费地打开日光灯，照着地上的一切东西，也给这一切东西来了一次火毒一般的日光浴。我跟王小胖刚出了门便觉着衣服都湿透了，没一点干的地方。不过他说的事儿很让我心动，我完全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什么事儿可以让一个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不惧怕这么火热的太阳呢？不用说，每一个男人都晓得，圣人也不是说了食色……
我们便是去做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儿，五百，一次五百，我半个月的生活费。我给钱的时候，我眼睛都没眨一下，很大方，也很痛快。
当时那个年轻小姑娘，长得不好看，也不难看，只是脸上糊了一层厚厚的腻子，白刷刷地跟我家的白墙似的，要是脸色带点灰，又在暗淡的光照下，我以为在大白天活见鬼了。
那天到底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我从进去到出来，总共也只有一两分钟的样子。我也不能说自己，只是姑娘当时跟我说：“小兄弟，我也是生活所迫才来做这个行当。如果不是我家的男人实在没法子来钱，我也不会做这一行的，所以你也不要有其他过分的要求，我是不会答应的。毕竟我是别人的老婆，哪怕是做了这一行，我也得守住自己内心里的哪一点干净，所以我可以让我的身子脏，但是心里的干净是我最后的坚守。”
当时，我同情心便跟黄河决堤一样，泛滥成灾。我立马站起来：“姐，啥话也不说。兄弟今日是来慰问你的。现在慰问过了，我可以走了。”
说着，我便向外走。
小姐姐一看我是这么一个清纯的大好人，一下子拽住了我，很是感动，说的话也很感动：“小兄弟真是一个好人！……”
她才说出来。
她还在解释着呢。
我却感觉到了淡淡的凉意，大义凛然地说道：“姐，啥也不说了，你是一个好女人，我走了！”
我是真的走了，一点也没留恋。
出了门以后，我是有点后悔的。小胖带我来是想让我破戒呢，结果，我的戒没破了，口袋却破出五百。我的心那个疼，可是说出去的话，唾出去的钉子，算话，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好女人呢。
我以后要是娶上这么一个好女人，那我还不得烧高香。
后来小胖出来见我在外面：“我去！你个大傻……哔哔……。”
我不明白，便问胖子：“你说的啥意思，胖子？”
胖子鄙视了我一下。
我的脸滚烫的热，我知道，实在是这话伤人。要不然，我更让胖子取笑个没完了。
不过胖子还是很善解人意的，马上安慰我：“兄弟，说明你没有让那个娘们给骗了。那个娘们骗人可厉害了。”
胖子还说：“那个女人那有什么老公，男朋友都没有，只不过是欺负那些一看就是愣头青的傻小子，毕竟，这个行当时间便是金钱。真要是让你浪费人家几个小时，那可是好几千的收入没了，那不心疼死了，所以能骗一个算一个，骗不了的，也会想办法的。”
我当时的心情像是吃了一口翔——很想死——很想死——原来我是让人家给耍了。我还不能再进去跟人家理论去，不然我可算是将我的脸丢回姥姥家了。
最主要的是我得让胖子用这个取笑我一辈子，那是我允许的。虽然我现在明白了，脸面这东西算什么，什么也不算。老话也说了：“死要面子活受罪！”。这罪，你受着吧！我受不了！
所以我现在的感觉是我也跟我的第一次见过的女人一样，我只是身子脏，但是我的心干净：“大姐，咱也明人不说暗话。我确实是郝经理的同事。”我的余光扫射到了五个壮汉正从四面向我这里缓缓地靠过来。“我确实给郝经理打电话了，也确实是他让我来这里找他的。但是我哪知道我竟然是跟一个死鬼通电话呀？我要是知道他是让我来给他送最后一程的，我是说啥也不会来这里的呀。”
我突然发现我竟然有表演天赋，此时我精彩绝伦地将一个委屈巴巴的老实人表演到了极致：“我们平时关系又不怎么样，借钱是第一个想到对方，还钱那绝对是最后一个还你。再说，我觉着这个死鬼让我来，就是让我给他上礼的。妈的！他娶老婆，我都随了份子了。现在死了，他还跟我要一个死鬼的份子。我的老天爷呀！咱们虽然不是朋友吧，可也不是仇人吧！你不能总是逮着我这一只瘦羊薅个没完呀？毕竟我的兜比你现在的脸还干净呢！”
死人的脸是灰白的，比所有有色皮肤的人的脸都白。我这么说，只是表达一下我是一个穷人。
大姐看了四周一眼，那些脚步竟然停下来了：“大兄弟，我兄弟这个死鬼既然已经给你打电话让你随死鬼的份子，那么我相信你也不是小气的人，一万。”
一万！
我干两次活才一万！
你这一开口便是一万！真以为自己的脸大就可以随便大开口了？
没……办法
我乖乖地给了人家一万，现金不够，还是刷的卡。
我必须佩服人家这些人，真的叫一个专业，随时随地带着机子让你刷卡，比好多商场服务还到位呢。
我给了钱以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我能给我们郝经理上香吗？”
大姐笑嘻嘻地看着手机，随口说了一句：“当然可以。”
说完，大嗓门一开喊了一声：“有客至，家属答礼！”
我进了房子，正中间便是一口棺材，盖儿没盖着，我走过去用手机录了一段，才又去给郝建这个死鬼烧纸。
我走出来，才想起我竟然没有在家里看到郝建的老婆。
这不对呀！
我没听说郝建离婚，可是郝建死了，他的老婆怎么不出现呢？
我没有看到郝建的老婆，可是又看到了郝建大姐的那张老脸，我就忍不住想叫她一声“阿姨”。我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说了一声：“大姐，节哀顺变！”
其实灵堂里也还是有别的亲人的，只不过我一个也不认识。有的年轻，有的年老，不过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是不清楚的。
大姐跟我说：“大兄弟，你是个老实人，你现在赶快离开我们家吧，我们就不留你在我们家吃饭了。”
不用她赶我走，我也不会留在这个地方的，主要是这里实在是太诡异了，很多地方都透着诡异，让我看不明白。
我说了一声，腿已经很诚实地向外走去。我走了几步之后，听到了一串：“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的彩铃声。这首歌全国人民几乎是每一个人都听过的，不是传唱度有多高，而是烂大街了，大街上天天放这首歌，还要一群人跟着这歌扭着或胖或瘦的身子跳着广场舞。
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郝建的大姐没有接电话，只是脸色很难看地看着电话。
不就是一个电话吗？
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吗？
旁边的一个男的，很壮的，个子中等，脸上最明显的是有一个大大的黑痣，黑痣上面还有长长的几根黑毛。
他发现大姐有点不对劲，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大姐？”
此时，电话已经不响了。
大姐将电话递给那个壮汉，悄声说：“你看这个电话号码……”
我也纳闷我的耳朵怎么这么好使了，这么低的声音，我听的是一清二楚，跟在我的耳边低语似的。
那个壮汉只是看了一眼那个电话，脸色也变得跟大姐一样难看，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咱们不是将他的电话装在他的兜里了吗？怎么可能还会给咱打电话呢？”
难道有什么意外吗？
我想，一个电话，很意外，也很吓人的电话。一般的电话是不会这么意外，也不会吓人的，除非是一个不可能给他们打来的电话才会让人感到意外而且吓人。
在我想这些的间隙，大姐的电话再一次响了。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壮汉，壮汉低声说了一句：“接起率。我到底看看是不是郝建这个死鬼来的电话，还是那个龟孙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耍我们。”
大姐犹豫地接起了电话，声音颤抖着说道：“喂！你好！请问你是谁？”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这个声音，我可是很熟悉的，正是我们的死鬼郝经理的声音。
天！
妈呀！
这个真的是死鬼来电话了！
我吓得身子也一激灵，这怎么可能？难怪大姐脸色那么难看呢？要我，可能都尿裤子了。
“大姐，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我可是你的弟弟……郝建呀……”
郝建是咬字咬的很重的。
大姐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你真的是郝建吗？”
“我就是那个正躺在那个便宜棺材里的郝建呀。大姐，你看我已经死了，你们也不多给我带点钱下去，让我好在下面活的潇洒一些。我也不要你们烧给我你们自己的钱，你们只需要将我刚刚同事送来的那一万烧给我就行了，也够我快活一阵儿了。”
大姐吓得声音也说不出来了，身子也跟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壮汉一看这个情形，抢过大姐手中的手机，低吼道：“你娘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几斤几两，竟然敢恶作剧地大爷，还给我们要钱，我看你是那个破棺材也不想要了吧。”
“六百的棺材，我当然不想要了。你们要是想用它烧火，我也没什么意见的。不过我会天天去你家溜达一圈的，我的阿牛……”
我还以为那个壮汉真的是一个硬汉，胆子大，结果现在也吓得面如土色，愣在了那里。
“阿牛！不要不说话！再不说话，你要不下地下来陪我吧！”
“鬼！真的是鬼！”阿牛急忙将电话给了大姐，“不是鬼的话，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小名呢？”
阿牛的大名叫做李三龙，小名叫阿牛。不过这个世上除了他爸妈知道他的小名，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他的小名。当一个秘密让一个陌生人喊出来的时候，真是会吓死人的。
电话又到了大姐的手里，但是离耳朵很远，可是那个声音依然悠悠地飘进了大姐的耳朵里：“大姐，你要是不愿意给我那一万，那你也下来陪陪我，反正地下只有我一个，也挺寂寞的，正好你来陪我吧。”
大姐真想不到手机离那么远，她竟然还能听到郝建的声音，更加确定了这个电话是鬼打来的：“郝建！你死也死了，死了也别带上我呀！我又不是你的大姐。要带的话，你带走你亲大姐吧。可不要带走我呀！更何况你又不是我害死的，就饶过我吧！”
“我不过只是寂寞地需要你下来陪陪我，至于不认我这个弟弟吗，梅姐？”
“你知道我的名字了，应该也知道我真不是你大姐，所以你放过我吧，找你亲大姐去吧，要不找你前妻也可以。”
“那以后不要乱给人当姐姐，当亲戚，不然命没了，就亏大发了。”
“是……是……建哥你说得对。那您老好好地在阴间当大哥，吃香的喝辣的，我在人间好好地供养着你。”
“好吧！那你赶紧给我将一万从你的手机发进我的手机，我好下去陪阎王爷打牌去。”
“马上，马上。”
恶人可能不怕人，但是他们真的是怕鬼神。大姐很快就将那一万给郝建的那个电话号码打进去了。
我已经走出门，来到了村口，又看到了那些大爷，大爷还笑着跟我说：“你这后生不是白跑一趟吗？找一个死鬼，干嘛？”
我点头说是。
我刚点了一个头，叮咚，我的电话响了。
我看了一眼电话，一万竟然神奇地回来了。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那不是鬼打的电话，而是我的脑子，我这个超级人工大脑。
“脑子，你还有这个功能？”
脑子的声音很淡定：“不是我，难道还是你呀？要不你也下去陪陪你们的郝经理去。”
“不……不……不了……”我急忙否决这个建议，“我还是好好地在人间活着吧。阴间还是留给别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