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谦认得这黑色长钉,他还在东越宫内,曾经在一本古籍中见过这种模样的长钉,但书中只记录了这是上古一种秘法,用于控制人的心智,在一定范围内用这类长钉布阵,会渐渐腐蚀当地生机,但从来未见有人使用过。路谦额头渗出丝丝冷汗,想不到有人用上了这等邪术。
八月十二,武关城中,混元阁曹戌曦已在迷阵出口建起了众多高塔,预计再过半日就能全部完成,他命令军士们去准备火油和木柴。临近中午三清观刘玄恒一众也赶到了武关,阿油也随队来到了武关。癸默默在远处观察,已经第四天了,钱大先生没有消息,不知道此刻杨淼他们在里面怎么样了,武关出口迷阵中的迷雾,这两天是越来越浓,出口处还时不时有全身溃烂的军士被抬出来,她十分担心,如果不是丁和华梦泽拦住她,她几次都想越过北魏的警戒圈,偷偷进入迷阵。现在只能看混元阁和三清观有什么办法破除这诡异的阵法了。
刘玄恒一到武关就去查探了出口迷阵,因为事关三国,下午他就和曹戌曦商讨了半日,两人决定明日一早先试探一番。
牛羊谷,佟仲的尸体及一众无法救回的军士被整体摆放在了军营西侧架起的木堆之上,韦易下令,为了这些人不被钟卫楚控制,他们只能选择就地火化这些士兵。这些士兵大多来自西楚和东越。
谢安谧站在前头,手上拿着火把,对着佟仲的尸体,此刻佟仲脸上安详,再不是剑击营的凶悍主将,项恒和唐士纠不顾伤重,坚持出来送别军士,路谦、陆廉、吴洛、莫巍、慕容宏一众站在谢安谧身后,韦易则站在不远处,他看着这些军士,这都是各国的精英军士,死于诡异手段,此刻埋骨他乡,心中无尽悲凉,再想到现在的处境,不仅黯然。他回头看向军医处,老将军还未苏醒,相信他如果在场应该也如他一般。
谢安谧仰天喊了一声:“魂归故里!”
身后军士也同时附和道:“魂归故里~”,一时声音响彻牛羊谷,久久回荡不息。谢安谧向前一步,准备点燃木堆,项恒强撑着站了出来,说道:“我来吧。”
谢安谧看向项恒,点了点头,项恒向前走了几步,接过火把,昨天西楚营中死伤惨重,佟仲又阵亡,这里不少是西楚的军士,熊立元一直昏迷不醒,他此刻站出来,也是一种责任,他早该对钟卫楚和李劲晁有所察觉,结果现在这般形势,他心中十分自责,昨天护住他出来了唐家府兵此刻有两人就躺在佟仲身旁,他强忍住了悲伤,上前,点燃了木堆。火焰熊熊生起,烟火扑面而来,项恒此刻双眼通红。
这一日吊桥岭内特别安静,迷阵虽然还是在慢慢扩散开来,但一切却出奇的安静。中午时分,熊立元醒来,项恒和唐士纠向他大致说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熊立元对钟卫楚怒不可恕,之前他就发现能准确知道淘汰军士和将领的信息,并能一一控制住淘汰的副将,必定是会猎中的高层,再者发现迷阵和玄迷石的类似,所以起初他是怀疑西楚的几名副将,但当晚没有副将外出,他就开始怀疑了钟卫楚,想不到钟卫楚让宇文仟在半道上伏击,现在看来钟卫楚和李劲晁应该早就联合在一起,混入这次会猎,完成他们的计划。但这个计划到底是什么,他们谋划了多久,西楚国内是否还有人参与都不得而知,如果西楚国内有这么一众,那么对王室来说也是致命的灾难,三人商量,必定要有人活着出去,通知西楚,看来西楚国内不久也将掀起风浪。项恒想到在会猎途中听到的剑阁事件,大祭司受伤,不知道会不会和这次会猎有关,但现在连武关是什么情况都不得知,更何况远在西楚的剑阁。
三人都伤的不轻,短暂交流后,项恒和唐士纠都回营休息去了。熊立元回想了会猎的名单,当时大祭司推荐了佟仲,而李劲晁隶属于失踪的大将军田铸,唐士赳是由国内门阀推荐,而项恒因为与自己交好,又是名将后人。最后钟卫楚则是主动要求来会猎判定,如果这个事情涉及大将军田铸,那么失踪的田铸和钟卫楚是否有所联系,看来西楚国如今也暗潮汹涌。
路谦和杨淼中午想找项恒,但项恒在熊立元营帐,就一直在他营帐中等他回来,不久项恒回来后,路谦和杨淼把噬魂钉递给他,项恒看到后,神色也是惊讶无比,问道:“你们从那里弄来噬魂钉。”
路谦见他一眼了就认了出来,也就没有隐瞒:“我们在之前白虎阵眼位置发现。”
“这枚噬魂钉是否是钉在阵眼处,你们把他拔了出来?一共有几枚?”项恒焦急问道。
杨淼有些疑惑回道:“我们从阵眼溪石中取出来的,只有一枚。”
“居然还有人会这种上古的秘术。”项恒很肯定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即说到:“你们稍等,我叫上唐士纠,我们去世子那里。”说毕项恒扭头就走,一会工夫唐士纠和项恒一块过来了,四人匆匆去向熊立元营帐。
熊立元很虚弱,此刻有军医在给他喂汤药,但见到项恒四人过来的匆忙,知道必定有事发生,就吩咐军医把汤药放下,先行回避。
项恒、路谦、杨淼、唐士纠,四人围坐在熊立元周围,项恒让杨淼把噬魂钉拿出来。
杨淼取出噬魂钉,熊立元和唐士纠都仔细看了一遍,两人也是大惊。
路谦和杨淼见他们几个都是惊讶的表情,知道这三人肯定知道关于噬魂钉的事情,就默默等他们道来。
熊立元勉强坐直,向路谦和杨淼说道:“这是噬魂钉,我想你们也应该认出来了。”路谦和杨淼点头,熊立元继续说道:“噬魂钉一般用于控制死人,西楚有活死人,一般用符咒控制,只要破了符咒,那么就和死人无异了,但是有传说,钉入噬魂钉后会使尸体变异,但一直只是传说,这种噬魂钉只在古老山寨的壁画中出现,我们三个知道,因为我们幼时在唐家所属一座古寨中见过,那座古寨在很久以前就被摧毁了。”
“因为古寨时常有些怪异声响,我们唐门在很早之前就把他拆除了,之前世子问起活死人的事情,因为年代较远,而且那时年幼,我们都没有记起噬魂钉,现在想来这吊桥岭内的活死人估计就是用这噬魂钉控制了。”唐士纠跟着说了一句。
路谦听到有关噬魂钉的记载,就问道:“古寨壁画中可有关于破解的方法?”
“没有破解的方法,但记录了其他事情。”熊立元还没说完,咳嗽了起来。
项恒接着说:“噬魂钉,一种是钉入尸体内,用于控制尸体,还有一种在四周分布,可破坏一片区域内的生机五行。”
路谦回到:“我在古籍中也看到这个记载,会慢慢腐蚀一片。”
“对,但是噬魂钉是用远古术士之血炼成的,而且一名术士一生只能炼制七枚,现在如此之多的活死人,很难想象钟卫楚手上有多少噬魂钉。”
“一人七枚。”杨淼吃惊说道。
“不错,之前世子问我们关于活死人的秘闻,我其实已想到了噬魂钉,但当时已出现众多活死人,我认为不会有那么多噬魂钉,而且这个只是壁画记载,我们此前从未听说过噬魂钉出现,所以我也就没有提及。”项恒缓缓说道。
“那阵眼处钉入噬魂钉,难道是怕我们布阵,故意去腐蚀阵眼。”路谦不解。
“在阵眼出钉下噬魂钉,我也不解,阵眼处已布下了玄迷石,一时阵眼也无法启动。”熊立元回道。
“那就可能钟卫楚没有那么多噬魂钉,他要用噬魂钉来布阵控制一众活死人。”路谦猜测说道。
“钟卫楚不懂这些玄门之术,他是草莽出身,官至后将军完全因为其作战勇猛,此前从未见他使用过玄门之术,就算在对阵北魏、东越几次关键之战中,危急时刻也没听说过他有玄门手段。”熊立元肯定的说道。
“背后还有人。”项恒、路谦、杨淼、唐士纠同时说道。
五人面面相觑。现在一个钟卫楚已经对付的如此狼狈,要是在钟卫楚身后还有人,那会是谁,五人一时也猜测不出。路谦想到钟卫楚背景,就问熊立元:“钟卫楚和那些人走的比较近?”
熊立元明白路谦这么问的含义,缓缓说道:“他在军中较为活跃,平日也没见他和一些玄门中人有所走动,妻子长年卧病在床,长子早年在剿灭蛮族时战死,幼子还年幼,应该还在家中未出仕。”
几人还是没发现更多线索,熊立元则建议再去白虎阵眼位置看看,并把一些玄迷石的标志位告诉了路谦,嘱咐仔细查找是否还有噬魂钉布置在周围,记下位置,可能能从各个位置能看出点端倪,路谦和杨淼应下,准备再去白虎阵眼走一趟。
路谦和杨淼决定再去一趟白虎阵眼,如果活死人全部由噬魂钉控制,噬魂钉一名远古术士一生只能炼制出来七枚,那么现在有近五千的活死人,路谦和杨淼怎么也不信钟卫楚手上能有那么多的噬魂钉。
两人叫上了叶证和华景承随即出发,噬魂钉诡异异常,所以路谦决定暂不声张,鬼谷四人先去查探。谢安谧看到路谦四人出营,想必有什么发现,既然路谦没说,他也没去追问。
路谦四人到达白虎阵眼位置,仔细翻看了四周良久,顺着熊立元所说的玄迷石标记,发现了几处有掩盖的痕迹,动手挖掘了一番,取出了不少玄迷石。路谦让华景承收起玄迷石,离开白虎阵眼一段距离,几人再探查一番。
华景承离开后,杨淼进入神识,罗盘开始旋转,这一刻五行阴阳之气逐渐清晰起来,但和之前初到吊桥岭感觉到的还是不一样,五行之气在逐渐减弱,生机大不如前,杨淼以破裂溪石为中心,不断向四周探查开去,如果还有噬魂钉那必定埋在周围,杨淼神识中罗盘缓缓转动,突然又出现一道类似之前的黑色光芒,射向神识中的罗盘,他迅速一指,叶证见状刚要挥掌过去,路谦一把拉住,说道:“我来。”
路谦手中握住震雷咒,一掌拍下,水花四溅开来,震雷咒发出呲呲声,随即,路谦伸手一探,拔出一根噬魂钉。
钟卫楚此刻心头一震,又有人在破坏噬魂钉,他昨夜受伤,看向身后的张之衍,张之衍面无表情转身就离开了。
杨淼依样找出了六枚噬魂钉,路谦一一拔去,算上之前溪石内的,一共七枚。杨淼再探查了一圈,确定再无异常。路谦一一记录下位置,刚好就是北斗七星,他有些诧异,为何这种邪术会用到北斗七星的方位,他虽然不解,但天色已经有些灰暗,避免碰到活死人,决定先行回营,和熊立元商量了再议。
这时华景承在不远处匆匆跑了过来,说道:“有人来了。”
“快走。”路谦赶忙说道。
四人迅速撤出阵眼位置,走了一阵,发现一名黑衣黑帽傀儡活死人拦在了他们前头树林口,路谦认出就是张之衍,估计树林内还有不少活死人埋伏。他此刻有个大胆的想法,和三人一说,三人点头。
路谦拔出短剑,就朝张之衍刺去,其余三人也随其一起,张之衍拔出佩剑挑开路谦的的短剑,叶证则一棍扫向张之衍双腿,张之衍见棍过来,向后一跃,五个人斗了几合,都已进入了树林,一队活死人也就冲了过来,路谦缠住张之衍,杨淼手上捏起震雷咒,纷纷拍在活死人身上,活死人被震雷咒一拍,都有停顿,叶证和华景承就近看到一名活死人有些停顿,两人迅速过去,叶证一棍正面扫在其咽喉处,华景承则绕其身后,一掌劈在其后颈。活死人瞬间就瘫倒在地。两人大喜,拖住活死人就向树林外冲去,杨淼散开一些震雷咒跟在他们身后,抵抗一阵其余活死人的围追。见到叶证和华景承马上就冲出树林了,杨淼大喊:“撤。”
路谦丝毫不犹豫,用力向张之衍咽喉处挥了一剑,张之衍迅速躲闪,路谦就顺势甩开了他,跑出树林。
活死人不敢出树林,但张之衍还是追了过来,路谦有些懊恼,天有些黑了,估计不用多久大批活死人就会冲出来,无奈只能迎住张之衍,让杨淼几人先走,路谦每一剑都对准张之衍的咽喉处,张之衍只能频频回挡,看到杨淼他们已经离开一段距离,路谦再度甩开张之衍,并甩出身上最后几张震雷咒,张之衍周身炸裂开来,待张之衍再度回神想追路谦,路谦早已没有踪迹。
张之衍木然站立着一阵,转身走向树林。
路谦追上杨淼一众,四人抬着活死人来到青羊丘附近,看活死人衣着,这是一名张家府兵,应该最早就被控制了。几人反复查看了活死人身上,华景承在后脑处发现了一个伤口,他小心翼翼用刀割开伤口处,路谦,杨淼,叶证看着有些恶心,但华景承则习以为常,很快从伤口处取出了一枚短小的黑钉。
华景承把黑钉放在手掌上,几人看了一遍,这枚比噬魂钉要短上一大截,路谦吩咐还是收好。
这名张家府兵活死人,此刻完全没有动静,路谦有些不忍,挖了个深坑,把他就地掩埋了。几人随即返回牛羊谷大营。
临近傍晚,西楚大祭司首徒伍也率一众人也到达了武关。他们一刻也没停留,直接派人试探了迷阵,警戒的军士即刻通知了曹戌曦,一众人匆匆赶来。
伍也让五名黑鹰堂的军士,全身披上特制藤甲和头盔,先行进入迷阵,藤甲有一定的抵挡效果,红色毒雾接触到藤甲,藤甲丝丝裂开,军士们还没行进多久,就被红色毒雾侵袭,两人倒地,其余三人迅速撤了出来。伍也上前查看一番,皱起眉头,起身随即丢出几颗火雷,迷阵炸开一阵,但随即又层层覆盖。他再次取出了几张符纸,飞进迷阵中,阵中闪烁出几道黑光,迷阵依旧如初。他有些无奈,命令先行回撤。
刘玄恒和曹戌曦在不远处看着一切,见伍也回身要走,两人迎了上去,一一表示了身份,邀伍也一块商量破阵事宜。伍也也没拒绝,命手下先寻找安置之所,自己和几名随从与刘玄恒曹戌曦一道离开了迷阵出口。
雅若一直在人群中看着迷阵变化,见伍也没过多久就离开了,轻声哼了一句:“真没用。”
癸和华梦泽也有些失望,伍也身后几名黑鹰堂军士抬出来两名受伤的藤甲士兵时,一众人都看向过去。癸和华梦泽看到士兵身上溃烂,痛不欲生,两人不禁又为迷阵中的众人担忧。此刻阿油混在对面人群,第一眼没有看向受伤士兵,而是看到了癸和华梦泽。阿油认得癸就是之前路谦身旁的那名女护卫,他不由一笑,原来你们也在,随即转身就消失在人群中。
路谦四人回到营帐,他和杨淼即刻赶去熊立元处,熊立元,项恒和唐士赳已等待他们多时。见到两人过来唐士赳着急问道:“怎么样?”
“一共有七枚,北斗七星方位。”路谦匆匆回道。
“那应该是有什么阵法,不然钟卫楚没必要花七枚钉在白虎阵眼,而且还这么有规律。”熊立元稍加思索说道。
“还有一个东西,你们看看认得否?”说完,杨淼拿出了那枚活死人身上的黑色短钉。
三人看了看,都表示没有见过,项恒问道:“这个是哪里来的?”
路谦想起刚才华景承取出这枚黑钉的场景,有些反胃说道:“回来路上碰到张之衍,我们击倒了一名活死人,从他后颈处取出来的。”
三人闻言均是大惊,路谦这几人不但能从活死人围堵中全身而退,还从活死人身上取出了黑钉,看来几人手段均是非凡。再看向黑钉,这枚黑钉比噬魂钉要断一截,样式也不一样。
“如果是用这种黑钉来控制活死人,那钟卫楚应该另有手段,噬魂钉可能只是用来布阵。”唐士赳猜测道。
“不会,噬魂钉极其稀有,绝不会浪费,这两种钉之间肯定有所联系,以噬魂钉在吊桥岭内布置大阵,而这类黑钉打入活死人体内,用于控制牵制。”项恒说道。
“你的意思是,吊桥岭是个大阵,而这种黑钉和大阵呼应,从而在整个区域内用于控制活死人的行动。”路谦听了项恒的话后猜测道。
“现在看来这样的可能性最高。”熊立元接了一句,又接着说道:“白虎阵眼一处已经被你们破坏,如果活死人有所停滞,那我们的猜测就成立了。”
唐士赳看着几人问道:“那吊桥岭内其余几处阵眼呢?”
路谦和项恒同时说道:“都在迷雾中了。”
唐士赳恍然大悟:“那万一钟卫楚再布下噬魂钉呢。”
几人顿时无语,如果再有噬魂钉,他们也无法时时刻刻在白虎阵眼守着,路谦又说道:“噬魂钉布阵不受玄迷石影响吗?”
项恒和熊立元摇头,项恒说道:“噬魂钉本来就能削弱生机,玄迷石只能混乱五行,应该无法影响。”
“那确实诡异,眼下我们破坏一处,只能静观变化。”路谦说道。
众人一时也难有进展,就各自回营了。杨淼看向空中,不仅想起了癸,四天过去了,不知道还要被困在吊桥岭多久,他掏出香囊,一股薄荷清香扑鼻而来。
路谦此刻思索,这些天过去,武关城内应该已经把消息传到各国,计算路程,各方应该都有救援队伍过来。他仔细回想钟卫楚的话,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个不懂玄门之术的人,居然布置出来如此诡异阵法,在刺伤钟卫楚的时候,他眼神混浊,似乎也是被控制,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黑之后,在武关一处迷阵出口,一名老道鬼魅般越过数人,靠近迷阵,散出符纸,趁军士们轮岗,冲入迷阵。
小说内所涉及玄学均为虚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