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猎第五日,八月初九。
判定组来报,北魏淘汰军士营帐中,昨夜失踪三百余人,不知所踪,营帐中都留有大滩血迹。老将军薛勐看到后心中震惊,如果是军士不守规矩擅自离开,那抓到后军法处置,但留有大滩血迹,显然这些军士是出事了,一夜之间,近二十个营帐,三百余人,全部不知所踪。老将军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要是其他两国所为,昨夜西楚东越又战了一场,应该没有精力分兵来做这些下作的事情。老将军一时没有头绪,毕竟是失踪了三百余人,召人去叫了其余两名判定,及三国的主将,决定汇合后一道前去淘汰营帐查看究竟。
司马羨最快赶了过来,他听说北魏淘汰军士营帐出事,具体还不清楚,但肯定事态严重,不然在会猎期间,老将军也不会匆忙召集众人,之前已有不少士兵伤亡,这次淘汰营帐中出事,对于主将来说,这些军士都是他带出来的,不能安然带回去,心中必定愧疚。不一会韦易和钟卫楚也赶了过来,老将军请三位稍作等待,等人到齐后再作商讨。谢安谧和熊立元一刻之后也匆匆过来。
六人坐定,老将军薛勐语气严肃的询问了谢安谧、熊立元、司马羡三人,有没有针对北魏淘汰营帐的行动。三人均表示没有,老将军看谢安谧和熊立元两人态度诚恳,应该也不像说谎,就缓缓说道:“昨夜北魏淘汰军士营帐失踪三百余人,多为张家府兵和禁军,营帐中留下大滩血迹,至今三百余人未有线索。”
坐下五人均大惊失色,会猎难免有所伤亡,但淘汰营帐中士兵消失,留下血迹,如果是对手泄恨,那手段着实下作,难怪老将军上来先问是否有行动。谢安谧和熊立元即刻站起来,一抱拳,再次表示两国都没有针对淘汰军士的行动,并表示愿意配合调查。这种事情出现必定影响两国的声誉,此刻不能大意。
谢安谧和熊立元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清楚各自心里在想什么,北魏这时候处于劣势,不会是司马羨自导自演的一出。但司马羨颇有名声,应该也不会为了取胜,用上这种手段。
司马羨此刻知道事情严重,对于他手下的士兵,不清不楚的失踪,还极有可能已遇害,其中的究竟必须弄清,如任其放纵必然寒了一众军士的心。
六人商定先去北魏淘汰营帐查看一番,再作下一步打算,六人跟着一众随从,匆匆赶去吊桥岭西面。
还没走进营帐,隐约一股血腥味就传了出来。众人均是眉头一皱,会猎中北魏淘汰了一千六百余人,除了受伤颇重的军士在军医处,其余大多在这边分片建营休整。出事的一片营帐位于最西面一角,二十余个营帐和其余大片营帐相隔了约百步。老将军一把掀开门帘,地上七,八滩血迹触目惊心,让人一看心寒,从血量来看,这一营帐内的军士均是凶多吉少,但奇怪的是,尸体是如何处理,一晚上失踪了三百多人,光运送处理尸体也需要不少人力,还能消无声息,瞒过对面一众。
司马羨蹲下,仔细看了一圈,有几把刀剑零散落在地上,他捡起一把看到刀刃上隐约有些黑色液体,用手擦拭靠近闻了闻,一股腥臭之味,类似尸臭。司马羨疑惑顿生,把刀递给薛勐,薛勐靠近闻了闻,也感觉是一股尸臭。几人轮流看了一遍,都极为困惑。
老将军薛勐感到事情诡异,和韦易,钟卫楚商量了下,决定暂时停止会猎。等查出失踪军士下落后,再行决定会猎事宜。同时派出军士即刻赶回北魏都城,向内阁汇报。老将军对司马羨,熊立元,谢安谧一众说了判定组的临时决定,三人均表示同意,他要求三国各自加强巡逻,如有异常即刻回报。判定组中则抽调多队军士在淘汰营帐四周巡逻,各国斥候都派遣出去,在吊桥岭一带查找失踪军士下落。
安排妥当后,老将军薛勐和一众人走出营帐。司马羨忧心忡忡,三百军士失踪太过诡异,甚至有想到会不会是鬼怪作祟。他向四周环顾了一圈,三百军士的营帐空空荡荡,有些凄凉。
突然他一眼瞥到对面山坡有一黑衣人直愣愣看着他们,熊立元也看到了,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冲了过去,黑衣人见状,即刻扭头就消失了。虽然速度很快,但司马羨隐约认出了这个背影。他也不说话,和熊立元两人策马迅速赶了过去。薛勐见状忙今一众随从跟随,一队人冲向了对面的山坡。
司马羨一路策马狂奔,他心里一直在盘算,如果他没有看错,这次军士失踪事件更加诡异了,他必须在熊立元之前追到那个黑衣人,弄清楚一切。熊立元也不说话,紧紧跟着司马羨。
两人快马,追了半柱香时间就到了对面的山坡,树木茂盛,周围已不见黑衣人,但司马羡并不甘心,策马在四周巡了几趟,还是没有什么发现,熊立元则是停了下来,在刚才黑衣人驻足的位置查看了一番,地上有些潮湿,他用手摸了摸,就跳上马,朝司马羡方向过去。两人汇合,跟在后头的随从军士也到了,司马羡指挥军士们间隔一定距离,搜索开去。良久,还是没有踪迹。无奈只能先回去再作打算。
谢安谧在营帐四周仔细看了一圈,时不时蹲下来,他发现了一些脚印,大多掺杂了已干涸的鲜血,脚印方向凌乱,往营帐四周扩散,再寻找下去,脚印逐步汇拢,正是北魏营帐方向,难不成这些军士是自己走着离开的。他觉得有必要告知薛勐,薛勐听了他的线索,交代一会司马羡回来定要他提高警惕,防止北魏的大营也出现意外。
司马羡和熊立元回来后,有些失望,没有追到黑衣人,薛勐则把谢安谧的发现告诉了他,司马羡心中担忧,他已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现在能做的竭力回营驻守,同时命令斥候一定要追踪到黑衣人的踪迹。
各主将都回了营帐,也把淘汰营帐中的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一众副将,嘱咐加强驻防和巡逻,军士们把之前的木质武器全部更换。熊立元叫来佟仲,让他把黑鹰都放出去,着重注意水塘和河流,佟仲虽然不明白是何用意,但还是按照吩咐放出了十来只黑鹰。
老将军薛勐回到自己的军帐中,命令军士取来他的随身战甲和兵刃,一切严阵以待。
钟卫楚回到营帐,命人准备了纸笔,匆匆写下信件,唤来信使,命他即刻回成都,把消息告诉王室,毕竟关系到瑞亲王世子,他也不敢大意。
韦易则随着谢安谧来到了东越大营,他没有干涉谢安谧的指挥,只希望东越军营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路谦得知这些事情后,回来告知杨淼一众,嘱咐这几日小心行事,暂时不要外出军营。
下午,北魏军中让之前来的一众兽医都一一回去武关,风崴和传晟暂时也没办法,简单收拾了下,随着队伍来到吊桥岭通往武关的出口,准备离开,刚到出口处,突然一阵风沙吹起,天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隐隐从风沙中走出几名张家府兵,均手持兵刃,也没言语,举刀便砍向出口守军,守军见状提刀相迎,发现这些张家府兵均是双眼无神,形同死人,但力气极大,守军很快都被击倒倒地,一名张家府兵提刀砍向倒地军士,风崴此刻也没多做考虑,从包裹中拔出弯刀,一刀划向府兵腹部,只见那名府兵也没躲闪,风崴的刀势极重,但一碰到那名府兵腹部感觉刀势一顿,只是浅浅划出了一道伤口,奇怪的是也没血液流出,府兵如同没有知觉,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径自砍向风崴头部。风崴一躲,传晟这时也提刀来到身旁,两人十分诧异。风崴果断拉上传晟,先行退去。那些张家府兵也没追赶,把一众来不及逃脱的军士一一砍杀。随即张之衍从这些府兵身后出现,迅速在地上打下数枚铁钉,一时出口处混沌迷雾一片,整个出口逐渐消失,隐约看到刚才被击杀的军士僵硬的站了起来,一众人渐渐消失不见。
风崴和传晟在不远处看到,惊讶万分。两人随即离开,潜回吊桥岭。
会猎第五日,从下午开始,三方都加大的巡逻,不断有斥候进进出出军营。但对于消失的三百北魏军士,都没有任何线索。
正当众人毫无头绪之时,一队判定组的军士匆匆赶到老将军薛勐的主帐,领头的军士结结巴巴慌乱说道:“将军,吊。。。吊桥岭。。。出。。。出口都不见了。”
“不见了?”薛勐惊愕不已,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唤道:“说清楚,什么不见了。”
军士顿了顿咽了口口水,勉强提起一口气说到:“吊桥岭周围通向武关的三处出口,都离奇不见了,只剩下迷雾一片,军士靠近迷雾就被砍伤。”
老将军看到军士身上的伤痕,想必应该确有其事,但他活了大半辈子,这种奇异现象也是第一次听说,他召来一众亲兵,决定亲自前去看看,他让随从通知司马羨也即刻派兵过来。
薛勐先行一步,已来到一处出入吊桥岭的出口,果如判定组军士所言,一片迷雾笼罩,根本看不清内里状况。薛勐久经沙场,提刀欲要进入迷雾中,手下亲兵连忙拉住,薛勐动怒,亲兵们见拦不住,就只得随同老将军一同靠近。刚接触到迷雾只见数支黑色箭矢射了出来,亲兵们纷纷挡在老将军身前,转眼就倒下了四,五人。薛勐爱兵如子,见状实在不忍,但又怒不可赦,一气之下,挥动大刀冲了进去,迷雾中一片混沌,目不可视。薛勐小心翼翼,不断试探性挥动大刀,但迷雾层层围绕,一时竟失去了方向。身边几名亲兵也四处搜索出口,但发现是越走迷雾越加浓烈。
突然迷雾中射出几柄黑色短剑,身边亲兵再度被刺伤倒地,薛勐无奈,让亲兵们先行撤出,时不时还有箭矢和短剑射出,亲兵逐渐倒下,只剩下了两人,其中一人腿部受伤,另一名亲兵扶着他,老将军薛勐则挥舞大刀,时不时挡开迷雾中射出的箭矢和短剑,三人且行且退。一时仍无法找到方向。
司马羨已匆匆赶了过来,知道老将军亲自进去试探了,心道不好,一时怒起责备了几句老将军亲兵。随即佩剑出鞘,要冲入迷雾之中。
转瞬一想,他顿住了,急忙命士兵们准备绳索,士兵们匆匆从背囊中取出了一些绳索,动手扎在一起,大致准备了三,四根,司马羨拉起一根绑在自己腰上,吩咐听到叫唤就把他拉出来。其余几名士兵按照司马羨的样子把绳索绑好。几人就冲了进去。
迷雾中目不可视,进入的几名军士没走一会,就和司马羨走散了。司马羨提着佩剑,机警的听着周围稀疏的声音。不一会儿,传来几声士兵的痛叫声,随即还有倒地拉拽的声音。司马羨也顾不上那么多,继续小心翼翼走着,时不时喊着老将军,但一直没有回应,他心中焦急。
迷雾中再次飞出数支黑色弓箭,司马羨闪躲后,用佩剑击飞两支,正当准备再往前行一段,突然听到老将军薛勐一声喊叫。他心中大叫不好,寻声速度靠过去,拨开迷雾看到,两名亲兵已倒在地上,胸口插着短剑,已渐渐没了生息。老将军腹部被短剑划伤,半跪在地上,一手柱着刀,勉强支撑着。司马羨快步上去扶住老将军,迷雾中又射出几支弓箭,司马羨手中甩起几朵剑花,把弓箭击飞。用力拉起老将军,问道:“没事吧。”老将军见到是司马羨,咬了咬牙说道:“死不了!”司马羨见状扶着他。同时对迷阵外军士大喊:“拉。”
绕在腰上的绳索即刻一紧,司马羨差点摔倒,他勉强顺着绳索方向,扶住老将军快步撤去,迷雾中还是时不时有短剑和弓箭射向他们,司马羨竭力抵挡着。眼看快要跑出迷阵,一支弓箭刺中司马羨腿部,他一踉跄,用手一推薛勐,率先把薛勐推出了迷雾。
外面军士见到薛勐快步上来扶住。其余一众则用力拉扯司马羨绑在腰部的绳索,突然绳索断裂,军士们见状纷纷喊到:“司马将军。”
但迷雾中则一片安静。
良久,司马羨一瘸一拐的走出迷雾。军士们见状大喜跑了过去,老将军支撑着起来,看到他刚想叫唤。只见司马羨一下子跪倒在地,一手把剑深深插在地上,支持着身体,军士们一把扶住了他,发现他背上插着数支弓箭,司马羨看了一眼前方,渐渐低下了头,呼吸逐渐消失,整个人犹如雕像般静止了。
老将军薛勐一下子就眼眶泛红。嘱咐军士们把他抬上马,送回营帐。
北魏营帐中,主将战死。营中简单立了灵堂,其余两国的几名主,副将都过来吊唁。全军默哀,空中也渐渐下起了细雨。
薛勐简单包扎后,把出口的情况和一众人说了,大家都感到惊讶,现在出口已被封,和外界断了消息,必须抓紧时间破解,对方现在是什么人,什么意图,都不清楚,三国军士必须齐心协力,全力破阵。薛勐要求三国各自派遣一队军士,在三个出口迷阵出,驻守监视,如有异动及时沟通。一众人见状目前也无他法,首要就是突破出去,避免在此被人一一击破。
谢安谧和熊立元都去司马羨灵堂前上了香,这名北魏的青年才俊就这么陨落了,着实可惜,作为对手,两人这时候对其充满敬意,虽然几人之前互有交手,但其还是有过人之处。接下来他们几个将要面对这一股至今不明且诡异的对手。心中隐隐生起一股豪气。
熊立元上完香后,走进内堂,莫巍见状也没有阻拦,熊立元仔细看了看躺着的司马羨,他棱角分明的面部此刻表情安详。熊立元朝司马羨深深鞠了一躬,抬头的猛然发现他手上似乎攥着什么,刚要伸手去掰开司马羨的手,莫巍即刻冲了过来:“你要干什么?”
熊立元平淡说道:“手上有东西。”
莫巍低头看过去,只见司马羨拳头紧握,指缝间依稀有些纸屑。他没顾虑太多,朝司马羨一拜,以示得罪,就伸手掰开了司马羨的手,手掌摊开后,半张符纸出现在司马羨的掌中,莫巍和熊立元定睛一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是一张符纸,现在宇文仟已回去,能用符纸的就杜玄旭,莫巍怒火中烧,冲处灵堂,怒向谢安谧问道:“杜玄旭呢?”
谢安谧见他气势汹汹,也不示弱,回道:“杜玄旭今早已回建业。”
莫巍亮出符纸,怒道:“司马将军手上攥着则符纸,现在能用符纸的只有杜玄旭,你们东越怎么解释。”
谢安谧刚要说话,吴洛在一旁喊出一句:“西楚项恒也精通此道。”
这时一众人看向项恒,之前项恒两次伏击了莫巍的青龙骑兵,莫巍尤为恼火,冲了过去一把想要拽住项恒衣领,项恒灵巧躲闪,说道:“我的确会玄门之术,但这符纸不是我的。”他说的不卑不亢,中气十足。
气氛一下子凝固,薛勐勉强支撑起身体站起来,怒道:“你们这时候还在胡闹,都给我回去,现在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在这里胡乱猜测,如果让我知道是谁搞的鬼,必定格杀勿论。”说罢提起身边的长刀,一刀劈断了身前的长凳。
众人见状,老将军是真的动怒了,薛勐一直有“仁将”的称号,但这一刻杀伐果决,他这句话前半句制止莫巍闹事,后半句则是说给西楚和东越一众。
谢安谧和熊立元见事态尴尬,纷纷摆手离开。韦易和钟卫楚见到老将军动怒,也不上去言语,都各自回营了。
路谦回营后就被谢安谧叫了过去,他知道路谦懂得玄门手段,那么司马羡死前手上拽着符纸,必然和出口的迷阵有关,他问路谦可知如何破解。路谦没有去过迷阵,一时也无法说出个所以。路谦决定趁夜带上杨淼叶证去查探一番。谢安谧知道这几人手段非凡,嘱咐小心行事。
谢安谧也有怀疑项恒,但见他刚才理直气壮,西楚这次会猎占有优势,理应不会在这时候布下陷阱。谢安谧思虑再三,吩咐一众加强巡逻,凡事小心谨慎。
小说内所涉及玄学均为虚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