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天微凉,洛阳城内,华府。
微风透过窗户,吹动着床边的帷幔。
少年努力用手拐支撑起虚弱的身体,伴随着几声干咳,缓缓倚靠在床案一头,头部还有些隐隐作痛。
拨开帷幔,床边站着一个青衣束带的丫头,青涩的脸颊上,泛着梨涡,浅笑中带着几丝可人的甜美:“少爷醒了……”
少年心头咯噔一下,“少爷?”
透过女子,让他觉得更为奇怪的便是屋内的陈设了,朱红的方形漆榻,青竹屏风旁边是一座朱砂案牍,零散的陈列着几幅画卷,青竹片子编织而成的古籍,就堆列在不远处的漆木架上。
近榻的墙上,还悬挂着一幅用隶书临摹的书法卷子:《四愁诗》
我所思兮在太山。
欲往从之梁父艰,侧身东望涕沾翰。
…………
落款处清楚地写着:东汉中平六年华晏
我……我这是穿越了?
“少爷,少爷?”
小丫头微微抬起手臂,在华晏眼前虚晃几下,少爷这是怎么了?看来少爷是被打傻了。
他没有理会眼前这个可爱的小丫头,不确定的时间发生了不确定的事情,心头充满了疑惑,努力从床榻上翻起身来,光着脚丫,来到窗前。
萧瑟秋风吹过,落黄纷纷漂浮,亭台楼阁紧致有序,府门外传来潇潇马蹄声。
三两个女子,青衣束带,弯着腰,右手伴着左手,紧紧贴在小腹上,步伐稳健,穿过楼台,消失在走廊尽头。
看来是真的穿越了,作为一所重本大学,历史学专业的准校生,无论是房间的陈设,还是屋外的建筑,亦是帷幔前的女子,或墙壁上的临摹贴,都在衬托着一个事实——他穿越了。
房间里的小丫头,应该就是伺候自己的小丫鬟,房间陈列,建筑装潢,看起来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官宦之家,而自己应该就是这个府邸的少爷了。
“少爷,你没事吧?”
小丫头有些着急,华少爷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了,而醒来后的一切行为举止,都让她觉得怪异,少爷不是这样的啊,平日里谈吐举止,起伏有度,今个儿醒来,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额,没……没事,我就是刚睡醒,还有些不太适应罢了。”
少年嘴角微微一挑,缓缓回过神来,盯着眼前这个小丫头,可爱,属实可爱。
小丫头被盯久了,小脸泛起绯红,眼神躲闪,不知所措。
华晏抬起一只手臂,轻轻在小丫头脸颊上揉捏了一下,小丫头脸更红了,少爷这是第一次摸自己的脸呢!
“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少爷,奴婢……奴婢是你的贴身丫鬟,小七啊!少爷不记得了么?”
看来少爷是真的被打傻了,连他钦点的丫鬟都忘记了,小七嘟嘟嘴,尽量掩饰着心中的困惑和惊讶。
华晏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这名字有些熟悉,脑海中依稀有些印迹,好像是一部电视剧“主角”的名字,额……好像是条狗。
诺大的一座府邸,自然是少不了一个主事人,而主事人官职的高低,也就直接决定了他往后的生活水平的高低,好不容易穿越一次,可别像上辈子一样悲催了。
华晏抿了抿嘴唇,“我爹呢?”
小丫头韵红的小脸,还没有消淡,这可是少爷第一次揉她的脸颊,小丫头喃喃,不敢用眼神去直视华晏,:“嗯……嗯老爷去上朝了,临走前吩咐小七,要是少爷醒了,就赶快着人去通知一声,嗯……奴婢这就去通知老爷。”
话音刚落,小七微微屈膝,右手搭在左手上,然后贴着小腹,作告退状,出了门去。
小丫头害羞极了。
自顾着装,青衣谣服,披上一件朱红披风,推开沉重地青木镂空阁门。
深深吸气,空气中弥漫着青葱和土壤的气息,整个人舒畅了许多,古代的空气是要清新些。没有大工业的污染,汽车的尾气,亭台下穿梭的小泉,都要清澈些。
辗转询问,整个府邸,大到管家帐房,小到奴仆丫鬟,无一不对华府的这位少公子产生了深深地疑惑,得出了一致的结论:少爷被打傻了。
经过一下午的盘问,足以让他明白了这一切。
这个身体的主人,乃是东汉尚书郎华歆之子。
尚书郎一职,虽然没有位居三公,却也是极其重要的职位,长年伴随皇帝左右,协助处理政务,也相当于现代的超级秘书了。
等等,东汉?回想起房间墙壁上悬着的临摹贴,落款上写着:东汉中平六年。
呼~
这是东汉末年啊!
我去,不要说是一个小小的尚书郎,就是堂堂相国,若是手里没有兵权,在这乱世之中也是个弟弟啊……
完了完了,别人的穿越都是大唐盛世,大宋文世,最次也是汉代中期,如果能赶在李杜出道以前,抄两首诗或者背几首词什么的,再凭借着自己圆滑的处人之道,混个一二品朝廷重臣之职,也不是不可以,或许还能够被朝臣百姓冠以“诗仙”、“诗圣”之类的尊称。
而自己的穿越却是东汉末年。
整个东汉是内忧外患,内部黄巾起义,北部羌敌蠢蠢欲动,朝政就更不用说了,宦官当政,外戚专权。
在这样一个动乱的年代,不仅仅是诸侯争霸,群雄并起,谋士鬼才也是争相起鸣,个个城府极深,稍不注意就会被设计,魂断斩台。
华晏的心拔凉拔凉的,只求不要遇到像张飞之类的莽夫,一言不合就要捅别人一万个透明窟窿,否则怕是活不过两集啊!
长舒一口气,拨开身上的朱红披风,静静地端坐在亭楼长凳上,任凭微风拂面,盯着水中欢跃的游鱼,思绪万千。
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自己好歹也是一所重本历史学专业的准校生,耳濡目染,多少也对这东汉末年的大事小事有些研究,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比如弄点儿辣椒水搞个“防狼喷雾”什么的,用来逃逃命,还是有很大用处的,虽然比不过有名的“刘跑跑”。
额,好吧!这时应该还没有辣椒……
“少爷少爷,老爷回来了!”
府邸大门口传来的是小七的声音,稚嫩、散发着愉悦。
正门走进一位长袍儒士,静白地脸庞上,刻着几道喜悦,步伐稳健,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
“儿啊,你终于醒了,可急死为父了,我还以为你被范府那傻小子用搬砖一敲,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边说,一边往华晏所坐的亭阁方向疾步过去,长袍束着双腿,看上去有些踉跄。
华晏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但终究是听明白了一些,自己被隔壁范府的公子用搬砖敲过……
“你……你是我爹?”
华歆突然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矗立在亭阁外,有些发怵,儿子莫非是得了癔症?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这一板砖看来威力不小啊!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尴尬至极,小七挪步来到老爷身边,凑近耳朵,用一只手遮掩着,“老爷,少爷怕是还没有完全好起来,被人用搬砖呼头一敲,怕是有些癔症,少爷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连奴婢都忘记了呢!”一边说,一边垫了垫脚尖,尽量不让少爷听到这些。
华晏不觉一笑,这丫头,还是可爱啊,可是这爹,额,也太年轻了吧!
老爷看了看小七,又回头望向华晏,微微摇了摇头:“唉!晏儿啊,爹爹已经去寻过范府那小子了,这些天已经被他爹禁足了,想来这孩子也是有些可恶,把我儿这么一个聪明才智的少年郎,活生生敲成了一傻子。”
自己的儿子虽然说不上是什么文坛大斗,可在这16岁的年纪,却已经能够把先前古人的文著明学识得大半,那隶书小篆写的也是极其的好,不仅是独子,更是自己百年之后,官爵世袭的唯一人选,可如今却被隔壁的范小子,用一块板砖给敲傻了。
额……
“回去吧,让爹一个人哭会儿!”
老爷摆了摆手,示意小七扶少爷进房。
“额,其实……”
华晏想要说些什么,想要告诉华歆自己没有傻,只是变了一个人罢了,只不过这些又哪能说出口呢?假如真这么说,怕是要被老爷送去给那些古医少士,被当做神经病进行实验治疗了。
小七微微挪步,搀扶起华晏,细声细语,多少还是有些害羞的,毕竟少爷得了癔症,像换了个人似的,就没有了少爷从前的熟悉感。
“少爷,外面冷,我们进房间里去吧!”
华晏略微点了点头,回头看了老爷一眼,便被小七搀扶着,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不时抬起一只手来,在小七细腻地脸颊上捏了捏。
“少……少爷!”
小丫头整个脸颊,泛起蕴红,哪儿受得住少爷这般挑逗,“我去给少爷温茶!”说罢,朝着柴房跑去,羞涩扭捏。
“诶……这丫头!”
华晏心里头可是美极了,想想以后每天早晨醒来都有小七服侍着,更衣洁面,这种曾经只有在梦里才会有的景象,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往后的日子岂不美哉?
嘻嘻…还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