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半蹲有多辛苦，维持长时间的半蹲又有多辛苦。锦瑟心中都是愿意的，哪怕等到膝盖坏掉，她都心甘情愿。
邹老爷子和邹小姐对她的恩情，她无以回报，只尽心尽力完成每一个邹老爷子布置的任务。
她如今依稀能记得小时候阖家欢乐的场景，可那到底太过久远。命运辗转，祸福难料，转瞬便是家破人亡，万丈深渊。她如今还算是个好结局，可她的姐姐！姐姐她！
只要想到姐姐，锦瑟的心就如同被人死死捏住般再喘不上哪怕一口气。
闭眼，努力调整好心态。锦瑟绽放出最明艳的笑容，将心中的酸涩压住，不能在爷面前哭，爷最喜欢的是自己笑。
封演好容易摆脱万笙万大小姐，从住处赶到“情深”。得知邹老爷子还没来，他松了口气，被小厮领着去邹老爷子平时最爱去的锦香厢房。
刚到二楼便听到楼下的轰然喧闹声，封演心中有数，应当是邹老爷子来了。
封演没继续往前走，而是留在原地等着邹老爷子。
人群持续鼓动，直到喧闹声已经到了楼下，封演迎下去。
“老爷子！”封演右手握住左指，左手抱住右手拇指，躬身问好。
邹老爷子看着面前恭敬少年兼青年的人儿，拍拍他的肩，“小演啊，来，跟我来。”
封演没有抬头，只是道：“是。”
等邹老爷子走过之后，才挺直腰板，跟在邹老爷子身后。
而原本跟在邹老爷子身后的那些人只能排在少年之后，对少年的背影是关注不已，一直瞅着。只是有充满羡慕的，有满目复杂的。
如今谁不知道邹老爷子最信任的万老二死了，死前推了养子也就是面前的这位少年给邹老爷子。
这位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自从到邹老爷子手底下，办了不少事儿。不仅办得好，手法还极其残忍。就说斩断虎龙帮运船的事儿，这封演竟然不管不顾，拿了运船的货物之后放了一把火又使人将船打翻，一冷一热之下好些人惊魂不定一病不起。就算他们是烧杀抢掠，可那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一竿子买卖，哪有同他这般折磨人的。
有这样的人在他们头上压着，谁心里能好受。
到了锦香厢房门口，锦瑟注意到邹老爷子来了，她站直，复又屈膝，行礼。
邹老爷子惦念锦瑟半晌了，看见锦瑟后哈哈大笑，“香玉等急了罢。”
锦瑟眉眼含羞，微欠着身子讨饶道：“爷就会取笑我，等爷多久都不算急。”
封演看向面前笑着的少女，明眸含水，樱桃小口粉嘟，尤其是一身粉花蓬面连衣裙，竟不像是个姐儿像是个千金。
咚—咚—咚——
是什么一直在跳？
邹老爷子揽住锦瑟的肩，带着一群人进入了锦香厢房。自然而然，锦瑟陪着邹老爷子坐在首席，剩下的依次入位。
“香玉最近还好罢。”
锦瑟微靠在离老爷子近的椅侧，瘪瘪嘴跨跨鼻子委屈道：“别的都好，就是好久没见爷了，爷也不说多来看看人家。”
邹老爷子承受着美人撒娇，脸上的笑却没变过。
“老头子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随口与锦瑟说笑了几句，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将手放在椅侧的旋钮上，向左旋转。在屋内的人或许不觉得什么，但从走廊上看就能发现原本在左边的锦香阁竟滑动至右边，门亦消失不见。
“今天召集各位来这儿，是有大事要宣布。”老爷子睁开一直眯着的眼，从微小的眼中闪出犀利的目光，不受眼睛大小的限制，令人不能直视。
猜到要宣布什么的底下一众人，微咬牙冠，心中颇不服气。
“想来大家也都知道，我老了，不顶用了，早也有了退位的想法。今天就将这位置交给封演，由他处理帮众大小事物。你们都听好了，以后见他如见我！也别不服气，有什么难张口的，不服气的都冲他去。要是这点儿事儿处理不好，也尽早给你们让位置。”
邹老爷子这番话是说到他们心坎儿上了，底下人分分点头表示要考教考教这位新帮主。
邹老爷子心中也清楚，毕竟年纪过小，而且才出颖没几天，不服是正常的。自己手底下的、原本万老二手下的应该都是服的，只有......
“我从此隐退，希望年轻的新鲜血液能带领我们青帮，走向更辉煌的明天。”
邹老爷子说完便有他的心腹从旁挪出一个凳子让封演坐下。
“你跟大家说两句罢。”
封演行礼，站起身，“我知我年龄甚小，各位不服我，我都能理解。但我封演在帮派一日定为帮派未来的光明璀璨甚至称霸三省而努力......帮派不需要不听从管教的人......”
锦瑟拽了拽邹老爷子的衣袖，正色道：“爷怎的要隐退，爷还可以当的。”
邹老爷子没有听封演的训话，他嘴唇微动，但声响却能回荡在锦瑟耳边，“莹儿说接我去她那边生活，我老了，没有那么多激情，现下只能守成。可青帮不能守成，必须变强！他正好便是如今最具有激情和手腕儿的人，传位给他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锦瑟！之后他还要多靠你替他周旋，我将这个任务委派给你，望你能一直辅佐他。”
锦瑟明白，只要是邹老爷子给的任务她一定完美完成。
“是！”
邹老爷子摸摸锦瑟的头，“香玉，真是辛苦你了。”
温暖的大手抚平了锦瑟心中的波澜，能叫她香玉的也就是爷了，锦瑟抿嘴笑，眼泪却顺着面庞留下。
“我不辛苦。”
封演训话完，邹老爷子嘱咐完事情便将这些人都赶出去，留锦瑟和他独处。
等人都出去了，锦瑟半跪在地上。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过来，明天早上的渡轮去海外。今天传位的消息放出去，定有人要派人阻杀我，明天一早便由你和封演送我出海。务必保证我的安全和你们自己的安全，这个消息只有你和他知道，这也是你和他第一次合作，能不能让我放心就看这一次了。明白吗？”
锦瑟：“是！属下务必完成任务。”
锦瑟乃至整个“情深”都是青帮的产物，是青帮底下的一条暗线。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便负责打探整个究省来往各处军阀、帮派、富商、学士带来的消息，有任务的时候便得帮助青帮解决掉各个影响到帮内事务的人或事。
她们这些人从小便被青帮收养，培养了十几年才放出来迎客。
什么刀枪什么剑舞，只要是能用的，她们多少都会用。
只有锦瑟一个人是例外。
她不是青帮从小收养的，她是邹莹小姐从外面捡回来的。谁也不知道她之前是什么来历，但她却表现出惊人的天赋，谁学不会的，她上手就能会，几年就学会了别人十几年学的，甚至每次出的任务她都会圆满完成，短短两年便将整个“情深”归拢在自己手里。还深得邹老爷子信任，可以说是邹老爷子心腹中的心腹。
邹老爷子点头，他这才感觉到脑子里一阵晕眩，他真的老了，这头晕的症状愈发严重。
锦瑟迅速从地上爬起，将身上的灰尘拍掉，走向邹老爷子，“爷，我帮你按按。”
邹老爷子点头，让锦瑟给他按着，好一会儿感觉好多了他才开口：“歇置罢。”
锦瑟在墙上随意按了几下，出门，妩儿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姐姐。”
“去将被褥和床铺整理好，我扶爷过去歇息。”
“是，姐姐。”
锦瑟陪着邹老爷子到拔步床边，将老爷子扶坐好，妩儿便端来了木盆。锦瑟脱下邹老爷子的鞋，将脚放进盆中泡着，自己去卧房后方的浴桶内沐浴。
妩儿洗干净邹老爷子的脚，将邹老爷子安置好，邹老爷子抬眼看着妩儿，“是叫......妩儿是吧？”
妩儿点头，“是。”
“好好照顾香玉...”
“是！我定然好好照顾香玉姐。”
老爷子便挥手让妩儿下去，妩儿从门退出绕到后方帮锦瑟梳洗。
锦瑟看见妩儿来了也没奇怪，只问道：“爷身边几个人护着？”
妩儿答：“六个，邹大到邹六都在。”
“机关都开了吗？”
“开了。”
锦瑟这才放下心，之所以要在“情深”宣布传位消息又在“情深”歇下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锦瑟，而是这里才是整个青帮最安全的地方。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来来往往三教九流的地方是帮内最厉害的机关大师所设计，整栋楼都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机关，稍不留心便会被坑杀。一旦有敌人袭来，知晓机关在各处的各位姐儿一个便能抵挡万军。可想而知，这有多厉害。
这些机关需要特殊的部位启动，比如现在邹老爷子睡的卧房，一旦门关住，除非从与它只有一扇门的锦瑟所在的这个浴室里过去，其他的地方只要一碰，贴墙存放的各种箭弩齐发，定能将那人射的满身窟窿。
洗漱完毕，妩儿退下，锦瑟开启这个浴室的机关，进入卧房在脚踏上陪邹老爷子睡下。只有自己在邹老爷子身边，她才能放心。
尽管她知道，爷身边还有邹大等人守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