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玩躲猫猫吧~!”
一个稚嫩声音在耳畔响起,李立身子一颤,猛然惊醒过来。
他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周围的一切,却发现周围除了黑暗之外别无他物,就算他怎样用力揉眼都没有任何改变。
“好不好嘛?”
那声音再度响起,就算李立已经有所准备,却还是觉得浑身冰凉。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但正因为熟悉,他才会觉得害怕。
“算,算了,别玩了。”李立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那声音没有回答,李立看着眼前黑色的一切,紧绷着的神经仿佛一根被调校得过紧的琴弦,只要轻轻一拨就会断开。
突然,李立感觉到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他极力克制着想要转头去看的冲动,可他的身体此刻却根本不受他控制,甚至就连闭上双眼这样的小动作他也无法做到。
铃!!!
放学铃声突然响起。
班级内嘈杂的声音猛然灌入耳朵,李立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张开了双眼。
“睡得挺熟嘛,李立。我还以为你放学也不回家,今晚就准备睡这儿了呢。”
讲台后的班主任见李立醒了,忍不住揶揄道,班上的同学们也都不留情面的大笑起来。
啪!啪!
班主任拍了拍手,让同学们停止笑声:“明年就高三了,李立,你现在就这副样子,以后还想不想考个好大学了?你们也别光顾着笑,别忘了把作业都写完,省得明天科任老师一个个到我这儿来告你们的状。放学!”
“老师再见!”
同学们齐刷刷的喊了声,匆忙的背上书包,鱼贯而出。
“一晃已经十年了……”
李立心头暗叹一声,随手把书包挎在肩上,快步离开教室。
走廊里已经挤满了人,几名值周生大声叫嚷着,但根本没人去搭理他们。
随着人流走出了教学楼,深秋的冷风吹拂在李立的身上,让他发昏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些。
操场遍布着被风吹落的黄叶,急于归家的学生们迈着轻快的步子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吱声响。
一名女生在教学楼大门旁边安静的等待着,一看见李立就立即快步跟了过来。
“你今天晚上还要到红叶酒馆去做计时工吗?”
她的声音中缺少了些稚嫩,多了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温柔。
因为刚才的梦,李立的心情不是太好,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继续前行,任由女生跟在自己身后。
“反正我放学后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和你一起去?”
“嗯?”
李立愣了下,这才转过头看向女生的脸。
作为高中生来说,女生的身材发育得很好,就算是穿着校服也能看得出来。
也许是因为冷风,她的俏脸被吹得微微发红,更显可爱。
女生名叫郭雪,和李立住在同一条街,两人从小便是很要好的玩伴,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以你家里的条件应该没必要出来打零工吧?而且,再怎样你也没有必要去酒馆,那里的客人都是些醉鬼,你一个女孩……”
“女孩怎么了?就一定会被欺负?”郭雪立即反驳:“再说,你不是也在嘛?就算他们敢对我耍酒疯,你也会帮我的吧?”
李立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好端端的非要惹这些麻烦干什么?我去那是为了工作赚钱,不是为了玩。”
说到这,李立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下后低声说:“我知道你父亲给你找了个继母让你很不高兴,以后有时间我会陪你出去散散心。”
“……”
听李立提起她的继母,郭雪心头一沉,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走回他们生活的街道,在岔路道了个别后,郭雪低着头向自己家方向缓步离开。
李立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郭雪的母亲在两年前突然去世,原本像个假小子似的她自那之后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呵……我竟然还有闲心去想别人家的事情。”
李立自嘲的笑笑,转身看向位于交叉路边上那座两层小楼。
那是他的家,可对他来说却像是个深渊,如果有可能,他会不计任何代价逃离那里。
但现在,那里有他最大的牵绊。
咔哒。
钥匙插进门锁拧了两圈,李立轻轻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外天色已晚,房内却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从窗子洒进来,并没有为屋内增添多少光亮。
随手打开客厅吊灯,换上拖鞋走向母亲的房间。
借着客厅的灯光,李立看见母亲正用钩针熟练的织着手套。
“我回来了。”
……
听见李立的声音,母亲仅仅是睁着她空洞的双眼向这边望了望,而后便转回头去,继续忙碌起来。
李立本就没打算从母亲这里得到什么回应,只是习惯性的问候一声。他看了眼床头柜上那被咬过两口的面包,便转头离开,走回自己的房间。
一回房他便匆忙关上房门,重重的躺在自己的床上。
随手扯下那张早上忘记撕下的日历,李立看着上面的日期,回忆瞬间涌进脑海。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十年前的今天……
那一天原本应该是快乐的一天,父亲攒下的积蓄终于足够他们买下这二层小楼,准备从郊区搬过来。在搬家时,年仅七岁的李立带着自己五岁的妹妹到郊区一所已经废弃多年的小学去玩……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妹妹就不见了。
他找了整整一天,最后孤身一人回到家里。
得知这个消息,暴怒的父亲狠狠地揍了他一顿,然后出门寻找,自那之后却再也没能回来。母亲从那天开始以泪洗面哭瞎了双眼,好在她之前织了十几年的手套,只要有工具和材料就算看不见也能继续工作,母子二人靠着那点微薄收入度日。
回首自己已过的人生,李立感觉像是看了一部极狗血的电视剧,恶心反胃。
没休息多一会,李立看了眼门旁边墙上的挂钟,匆忙爬了起来,把校服脱掉,换上了自己仅有的那套常服。
他不想要逃避,就算这人生再怎么不如意,他也想努力往上爬,想站在这糟糕人生的最高点去看看。
……
红叶酒馆坐落在书香与明慧两条街中间那条十字路口上,是附近几家酒馆里开得年头最久的。
居住在周围的那些酒鬼很喜欢聚集在这里,喝上几杯招牌烈酒,红着脸讨论一些跟他们根本沾不上边的东西,例如发生在数百年前的那些战争。
酒馆老板张大民与李立的父亲是酒友,在李立家发生变故之后没少帮忙。李立不喜欢接受别人无条件的帮助,所以在十二岁之后便常常来到酒馆帮忙。为了照顾李立的自尊心,张大民索性让李立利用闲暇时间到这里来做计时工,按照每小时十元仙府币的酬劳来算。
这点钱虽然不多,但也勉强够李立母子日常吃喝以及学费等杂项。
“四号桌要两杯醉英酒和一份下酒菜拼盘。”
今天的客人不多,李立把客人点的吃喝全都告诉酒保之后便坐在吧台边上的空位上,用目光来回扫视着酒馆内部,注意查看有没有哪桌要再点些什么。
酒馆每天收入不低,但老板并没有扩建的意思,整个酒馆内只有四张小桌和八张大桌,平时只有李立和张大民的儿子张旺两个服务生也忙活得过来。
吱呀……
酒馆大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几名坐在门旁边的客人们被冻得发抖,略有怒意的望向门口。
一个身穿着黑色长大衣,面容方正的男人走了进来,几步来到吧台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一杯闻香醉!”男人用他浑厚的声音冲酒保嚷道。
男人名叫范安国,是负责周围几条街治安的片警,在下班之后经常会来这里喝上几杯,然后醉醺醺的回去。
李立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他知道范安国来这里不是因为这里的酒有多好喝。
几个曾经当过小混混的酒鬼看见他进来后都匆忙的穿上外衣,在桌上留下钱后迅速离开。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范安国咧着嘴冷笑两声,拿起杯子咕咚咕咚两口喝下大半杯烈酒。
“老范,我知道你喜欢那种被人害怕的感觉,但偶尔也照顾下大民的感受吧?你每次来这儿他的酒馆就要少赚不少钱,要是这里被你弄黄摊了,再想找能这样惬意喝酒的地方可就难了。”
范安国旁边坐着的正是负责书香明慧两条街道的片警潘斌,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向范安国抱怨。
范安国没有理潘斌,斜楞着眼睛看向柜台后的张大民:“你要是不高兴我来这儿喝酒,我以后可以换个地方。”
“没有,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张大民满脸堆笑,转头冲酒保大声道:“今天范警官的酒我请了,挑贵的上。范警官,您喝着,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就不陪您了。”
说罢,张大民也披上外套,像是真有什么要紧事似的快速离开了酒馆。
别看范安国只是个片警,那也不是张大民敢惹的。毕竟仙府国的法律给了官方极高的权力,只要范安国一个不高兴,随便找个借口把张大民拉进警局打一顿也是轻轻松松,根本不会因为这种事受到任何责罚。
范安国很满意张大民的态度,把剩下半杯酒全喝下肚。
“你今天气儿这么不顺,看来也是接到上头借调的命令了吧?”
“……”
听到潘斌的话,范安国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真不知道上头怎么想的,南郊那个破地方根本没剩下几户人家,几个人失踪这种小事随便压下去就好了,非要弄得这样兴师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