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行人已经慢慢散开，大部分都低头默不作声，但都在用彼此余光看了一眼老人的尸体，一部分衣着华丽的人冷笑着离去，还有一部分衣着朴素的人则是暗自叹息。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阻止这一切，或者至少保护下那个老妇人不被链锤砸死？”薇希牵着修文，继续走在街上，突然开口问道。
修文身体稍微颤抖了一下，无声地点了点头，但是谁都可以看出他脸上有些莫名的伤感。
薇希抬起头，看了看天色，神色平静如水道：“还有一些时间，修文，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相信你看了之后，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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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海郡，贫民区
日头西移，已经逐渐午后，薇希牵着修文走在了贫民区肮脏糟糕的街道上。
这里已经没有干净整洁可言了，低矮的排屋都是用烧土坯包着石灰粉搭建的，街道上死一样的寂静，来来往往的那些衣衫褴褛的行人都低着头，疾步行走着，仿佛有什么催赶他们一样。
但是薇希似乎对这里的布局非常熟悉，眯起眼眸，平静说道：“修文，这里的人才是最真实的生活，不止是我们人族，也有矮人们，甚至也有精灵们，这些家庭里大部分男的从事的都是些卸货之类的体力劳动，一天下来可能也就拿到10几枚便士，那些女的则是从事替贵族们浆洗衣物或是缝补的工作，那些孩子一辈子都不懂其他什么教堂和学习之类的事情，只能在街头厮混，打架，斗殴。有些听话的孩子会去捡拾旧书才能认识些字。”
这位素来高贵典雅的【灵之冠冕】环视了一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
“其实，这里更接近丛林，而不是我们都向往的城市。”
两个人走得不快，但是在街区的后面看见了排得长长的一条队伍，上面排队的人大多脸色蜡黄，双眼失去神采，甚至佝偻着身子。
“这是弥赛亚教会在这里开办的济贫院，像这样的济贫院在贫民区一般还有三四个，但是修文，每个济贫院都有数量限制，运气好，排队及时，或许在里面可能有一席之地睡觉，稍微恢复一点体力，然后那些流浪汉可以去找一份临时工的活，但是很快又会失业。”薇希的声音不带有丝毫停顿和情感，但是修文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小修文扭头看向济贫院门口的队伍，那一张张带有明显饥饿色彩的面孔，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麻木疲惫得不像活的，状如枯槁。
两个人很快从这间济贫院离开，当他们走了百来米，忽然听见了街边有人在争执着。
那是两个女人，都在声嘶力竭地用各种下流晦涩的言语问候着对方，倒是让修文学到了很多从未听闻的词汇。
她们争吵的原因是，一位妇女指责另一个女人因为她从事卖淫而把排屋的环境弄得很糟糕，并且总是在半夜制造噪音，而这位女人则是说这不是自己的问题，同时她还责怪对方，她晚上招揽客人，白天那位妇女浆洗衣服让她没法睡觉。
“她是一名浆洗女工，不止是她，还有她的两个女儿，我们进去吧。”薇希牵着修文，递给了两个女人一人一个五便士硬币，走进了这间狭小的房间。
这是靠着一个隔板隔开的两个房间，但是地面却是铺了四个地铺，加上三张床，就一共有七个可供休息的铺位，但是这些铺位只是堪堪可以躺下，还必须要蜷缩着脚。
“这已经算是最常见的，有些排屋的房间里塞着十个铺位，地铺的白天、晚上使用权不断更换，精确划分。并且贫穷导致不会区别男女，在某些地方，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人挤在一起，那些足以触犯教宗法律的事比比皆是，但是在贫民区，个人再大的事情，都会被苍白的生活所掩埋。
……肮脏，拥挤，恶臭，麻木，这就是你所看见的，修文，睁开眼睛看看吧，我无法让你体验这种寄生虫般的生活……在破旧的街区，没有下水道，粪便、尿水、呕吐物等遍地都是，他们忙忙碌碌一整天，只能勉强填饱肚子而已，毫无营养，也没有活下去的动力。只要一个小疾病，一次失业，都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修文沉默了，他看见这件房间里挂着一件又一件还未干的衣物，一个比自己略大几岁的孩子正蹲着木盆前，洗搓着满是泡沫的衣物，小手已经褪皮严重。比她更小的一个女孩儿则是拿着一个裹着湿抹布的通红烙铁，仔细熨烫着已经洗好晾干的衣物，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已经被烙铁烫过好多次了。
潮湿的水汽弥漫，浸润了身体，长久下去势必会满身疾病。
当修文和薇希两个人重新走在了街道上，薇希缓缓说道：
“只要给他们一点点微末的希望，他们甚至都不会害怕死亡……”薇希苦涩摇了摇头，“而这些，是我未成为上一代灵冠圣徒的时候经历的一切，十五年，我这样活了整整十五年……”
活尸一样排队的流浪汉，低头默不作声的工人，暴躁低贱的浆洗女工，以及还有那些酗酒不会考虑未来的懒汉……
都在修文脑海里留下了极深的影响，他看完这一切，就再也没有了迷茫和疑惑。
“所以我不会去阻止那个老妇人的死，她有意的死，是为了让自己的子女活下去，从灵术的世界转到现实世界，修文，你要学的还有很多……”薇希眼角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她嘴角还是残留着一丝苦涩，“你是幸运的，能够被选定为凤冠北镜的圣徒，我也是幸运的，要不然我真的无法想象，自己如果没有成为圣徒，没有继承王冠，会变成什么样，也许也会像这里的人一样吧……也许早就已经死了……”
这就是贫民区，对从记事以来就一直是血奴的修文而言，触动很大，以后他从未忘记今日所见所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