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光明帝国,最北端,阿伦科尔郡
作为最北端的郡城,阿伦科尔郡一年四季中有半年都是在气温零下中度过的。
天地里呼啸着来自北方的朔风,前几日刚刚下过雪,空气里的水分都已经随着那场降雪而消耗干净,于是呼啸的北风就显得又冷又硬,吹在人脸上瞬间就能把皮肤刮红,所以此时无论男女老幼,大多都在脸上围着围巾,漂亮的女孩儿们趁机相互之间比较谁织的围巾更好看,以此来表现出谁更加贤惠。
天色已经变得昏暗,街道两边,墙壁上的铜灯已经陆续亮起,昏黄色的灯光照在洁白无瑕的雪上,显得格外柔和。
这个时候,城中的大街小巷就会变得格外安静,所有的居民都在享用着晚餐,按照大多数阿伦科尔郡人的标准,晚餐可以简陋,但是在这种寒冷的冬夜里,必须要煮一锅美味鲜嫩的红甜菜汤。
这是一种红色根茎的植物熬成的汤,热量很高,因为这种叫红甜菜的根茎有着极高的糖分,再在汤里加入一些番茄和芦笋,那就格外鲜美,深得阿伦科尔郡人的喜爱。
此时街道上不会有什么人,偶尔有赶着送货的马车从石板路面。上飞快驶过,留下一串空旷的马蹄声,让人会猜测他马车里会运送的是什么物资。
在阿伦科尔郡城中的一座驿站里,还是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他们都是来运送货物的商贾和货郎,将阿伦科尔郡的利比里小山羊的皮毛运送至南方的一些大城市,换取高额的钱财。
此时已经夜深了,几排黑色木头的餐桌上,还坐着七八个客人,他们聚在一起玩着一种名为“利维坦”的纸牌游戏,一共有四种花色的牌,分为硬币,杯,剑和棒,每种花色花色有3张人头牌,分别是王、骑士和武士,9张点数牌,按照王大骑士,骑士大武士,武士大点数的规矩,相互之间输的就要喝一杯酒。
驿站里还有一个跑堂的年轻小伙子,勤快地擦着杯子,一边看着那伙客人们打着牌,时不时可能需要去拿酒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门被人轻推开了,刺骨的寒风顿时灌进了这间小驿站一楼里,正在玩牌的那几个客人顿时眯起眼不满地看过去。
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是穿着黑色的斗篷长袍,最前面那个大人很快先摘下兜帽,屋内明朗的光线照亮了他的五官,清晰如墨梅一样上扬的眉毛,配上如黑曜石般澄亮的眼瞳,看上去皮肤白皙到有些苍白。
他这种相貌并不是那种可以瞬间引得无知少女尖叫的那种俊美,但是白皙的脸庞上总是若有若无地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感觉,像是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一样的出众气质,倒是引人为之侧目。
这个男子很快关上了门,面带歉意地看了一眼几位客人。
“两位客人,快喝点红甜菜汤吧,边陲之城气候寒冷,你们还穿着这么单薄。”唯一那个驿站伙计立即小跑着上前,连忙带着两个人走到一张靠近温暖壁炉的黑木长桌上。
“谢谢了。”年轻男子似乎也有些疲惫了,神情有些因为骤然的温暖而有些恍惚,但是还是很快转身,摘下了身后跟着的小孩儿头上的帽沿。
周围的客人们有些骚动,他们都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灯光下,那女生有一头海藻般浓密的白色长发,微微卷曲,黑袍下应该是一件轻盈的白色公主裙,所以在斗篷下略显臃肿,但是却让她显得更为可爱。
这位被冻的俏脸通红的小女孩儿五官小巧精致,脸蛋还有点婴儿肥,皮肤娇嫩细腻,一双大眼睛在浓密的睫毛下,闪烁着秀气的光芒。她的嘴唇带着樱花般的浅粉色,柔软润泽,嘴角微微上翘,带着少女的天真。
这显然是一个极具贵族气息的少女啊。
“麻烦给我们来两份简单点的食物吧,另外,这里还有没有一间双人空房间?”年轻男子轻轻拍打着女孩儿肩膀上的雪屑和冰丝,终于慢慢缓过气来道。
那名伙计也有点被女孩儿的样貌所吸引,但是察觉到年轻男子平静的目光,立即连忙点头,“厨房里还有些食物,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去热一下给你们拿来,房间正好还剩最后一间了,不过有点脏。”
“没事,我们自己来收拾吧,前面一连问了三家,都已经没有空余房间了,还好在这里还有一间。你先去端来食物吧。”年轻男子神色如常道。
伙计笑了笑,另外补充道:“先生您应该第一次来吧,这几天是剃羊毛和收羊毛的日子,外来的货商都是提前订好了房间的。”
年轻男子微微颌首,目光扫过了前面的那几个正在玩牌的客人,嘴角无声地微微上扬。
他们正是从极北荒原活着走出来的冷翼和格雷夫家族的少女蒂月,两个人最后从【极地龙蛛】的巢穴中死里逃生,但是因为找不到回去的路,在大雪里徘徊了很久,才慢慢走了回来。
冷翼在晨曦骑士雷德蒙死前,答应了他要保护好蒂月,并且见识到了蒂月身上的神奇之处。
其实这连冷翼自己都从未见过,在极北荒原里,尽管雷德蒙拼尽全力守护着蒂月,但是蒂月身上还是被【极地龙蛛】的冰藤蔓和冰刃簇划伤。而冷翼知道,在极低的温度下,普通人切开的伤口都同样致命,血液流失会导致休克。
但是令冷翼震惊的是,蒂月身上发生的变化。
蒂月身上诡异的出现了金色的纹路,从她小腹处开始蔓延,很快就在全身都浮现了一层绚丽的金色刻纹,密密麻麻交织成一个古怪的图案。
冷翼震惊之余,自然明白了这应该是一种奇特的灵路,并且是自己没有见过的。
但是这多么奇怪!
一个人竟然不需要启灵就可以自我生出一套完整的灵路出来?
更让冷翼吃惊的是,随着金色纹路的明灭闪烁,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很快开始蠕动,并且愈合。
“恐怖的再生修复能力!”冷翼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想到。
其实,再生修复这种能力并不稀少,甚至许多灵路都或多或少都带有愈合修复的能力,冷翼身上的风之冠冕附带的灵路也是一样,哪怕他深受重伤,只需要在一个灵力极度充沛的地方,他可以慢慢恢复自身的躯体。
但是这是一种迥然不同的再生修复,无论是再生的速度,还是不需要提供灵力的条件,都让冷翼猜不到这是什么灵路。
据他所知,已知的强大灵路中唯有【不死冠冕】的能力是超强修复,哪怕是遭受再恐怖的伤害,都可以飞速愈合,甚至他还能产生极强的灵阵,将周围的人笼罩在他的灵力之下,获得同样效果。
那这个小女孩儿和【不死冠冕】究竟是什么关系?
冷翼想不明白,但是决定还是带上她,这件事情应该只有自己的老师北镜知道一些其中辛秘。
“先生,你们的晚餐,马上打烊了,所以厨房里还剩下一些加热过的小羊排和乳酪蛋糕,还有一些青碗豆和通心粉。”伙计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声音打破了冷翼的沉思。
“谢谢。”冷翼从怀里摸索着拿出了三张十磅的钱币,还有两枚印着五便士的硬币,“这是住宿费和餐费,我们留宿几晚,需要等人,另外烧热一些水,回头端到我们房间,我们饭后需要擦拭身子。”
伙计顿时眉开眼笑,接过钱后忙着说“还有什么事随时吩咐”,就再去厨房烧水去了。
“快吃吧。”冷翼又看向用力咽着唾沫的蒂月,知道她和自己一样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一顿正经的晚餐了,略带着一丝柔和道。
蒂月伸手抓起一块切成片状的奶酪面包,一口咬下半截。
“是真的饿了。”冷翼素来平淡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自己也用叉子叉着一块有些变硬的小羊排,开始低头大快朵颐。
不得不说,这家驿站的食物确实有些难以下咽,可能也是因为已经快打烊了厨房没多少食材的缘故吧。
冷翼心里面默默地想着,听见了身旁低声的啜泣声。
“是想你哥哥了?还是这食物不好吃?”冷翼想了想,慢慢放下刀叉,看着身边眼眶湿润的蒂月。
一个小女孩儿突然遭此大难,其实换作谁都难以接受,开头几天冷翼带着她,也是时常看见这个金丝雀一样的女孩儿不止一次从噩梦中醒来,小脸紧绷惨白,紧紧地抓着冷翼的衣襟。
冷翼不善于安慰别人,准确的说是从来没安慰过别人,尤其是一个小女孩儿,以前跟着老师天天走在各种危险的环境里,让他养成了一种处事不惊的心态,但是却唯独不能对一个小女孩儿的哭做到处事不惊。
后来他用自己的歌声慢慢安抚了蒂月,这些都是他自己做的诗,以前老师总说如果冷翼没有成为一个圣徒的话,恐怕应该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歌剧院诗人吧。
冷翼都是笑着说老师你这是嫉妒我的歌喉吧。
想不到,自己的歌喉和诗歌还终于派上了用场,蒂月似乎也逐渐变得有些沉默,不过心态还是慢慢好转了许多。
可是在这驿站里,他总不能放声歌唱吧,回头怕是有人直接把他们赶出去。
蒂月红着眼,小口小口地咬着奶酪面包,她抬起那张少女特有的娇嫩脸庞望着冷翼,她的肌肤像是早晨露水打湿的花瓣一样娇嫩美好,表情却是有些苍白的伤感,“冷翼哥哥,我在家的时候,第一次学会做的食物,就是奶酪面包……可是……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也没有家了……”
原来是想家了……
冷翼想了想,砸吧着嘴,口里还残留着小羊排咸津津的味道,“你想回去吗?”
“回去……”蒂月愣了愣,眼神变得黯淡下来,“可是他们都不在了,回去之后,就剩我一个人了……”
“我答应了雷德蒙骑士,会保护好你,所以你放心,我会一直保护你的。”冷翼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枚古朴的黄铜戒指,脸上忽然有些认真道,“蒂月,你要是害怕或是觉得一个人孤单的时候,就攥着它,我的老师让我来拿这件东西,所以我觉得它很珍贵,当然,你在我心里也一样珍贵。”
蒂月接过了这枚小小的黄铜戒指,上面没有一点装饰,平淡至极,但是她却攥在了手心里,点了点头。
“哦对了。”冷翼挠了挠头,补充道,“那个,等我老师来了,这枚戒指可能还会给他,所以就当作是给你保管的吧。”
“哼,真小气。”蒂月撅了撅红润的小嘴,但是眼睛还是一直看着掌心里的这枚黄铜戒指。
“吃饭吧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冷翼继续忙着啃那块小羊排,心中继续抱怨为什么烤得这么老,似乎还有点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