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平宁平原,无名森林里
火堆噼啪地燃烧着,两个人本就是敌对势力的两名男子面对着坐下,一旁还有一个瘦小的小孩儿昏昏欲睡。
面对着昔日的好友,北镜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秘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老师被关押的事了……”
磷夜眼神微凝,“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会导致四位【地上天使】不惜镇压一位王冠!”
北镜看着面前带着高礼帽的男子,表情渐渐寒冷下来,“你错了……”
磷夜微微皱眉,不明所以。
“当年可不是光四位【地上天使】,那可是整整出动了四位王冠和圣徒,一共十人的围攻!”北镜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张血淋淋的巨网,它从头顶笼罩,慢慢收缩,直至将里面的猎物勒死,浓重的、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绝望和痛苦让自己越陷越深。
收网的人——那四位高高在上的【地上天使】,站在混沌的黑暗尽头,他们彼此微笑着,目光里闪动着不可直视、难以揣测的光芒。
“老师……”一只冰凉的小手放在了北镜的手背上,惊醒了陷入那无比黑暗、无比残忍回忆里的北镜,让他一瞬间变得有些迷茫。
好一会儿,北镜从这种复杂的情绪里挣扎着醒来,慢慢眯起眼眸,“十年前的很多事情我都已经模糊不清了,那些记忆支离破碎,现在只剩下一些碎片一样的东西还残留在我的脑海里……其实有些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或者我已经不是我了。我最后的一些记忆画面是一柄漆黑的剑直接插入了我的胸膛,摧毁了我的躯体,包括体内属于【白之冠冕】的那一套灵路。
直到我再度有意识后醒来,是西塞罗大主教告诉我,已经五年过去了。我沉睡了五年,期间并不清楚又发生了什么,当我重新醒来之后,发现身上已经流淌了一套全新的灵路,新生的灵路是属于【风之冠冕】的,因为我知道,上一代风冠在围剿我们的时候,死在了我老师白皇帝的手上。”
停顿了许久,北镜酝酿了心中隐隐作痛的情绪,继续平静道:“我醒来之后一直在想,为什么我没有死去,我本来已经死了,【地上天使】为什么会选择救活我?还有我的老师究竟犯了什么错,会遭此劫难?但是这一切都没有答案,我沉寂了五年,五年里我走遍大陆,寻找线索,最终知晓了一点下落。”
“谁的下落?白皇帝冕下的?”磷夜冰冷的脸上有一丝震动。
“是的,【灵之冠冕】薇希告诉我的。她当年并未直接参与到围剿之中,但是却是由她传递了诸多讯息。薇希不敢启阅关于【地上天使】那部分讯息,但是仅剩的那些讯息都明确指出,白皇帝封印的关键,是三把钥匙。”
“钥匙?”磷夜似乎有些恍然大悟,眼神灼灼,“你目前掌握的是哪一部分钥匙?”
“你也知道钥匙的事情?”北镜忽然有些警惕地看着磷夜。
“别多想。我只是偶然知道了一些有关钥匙的事情,我一直以为这个钥匙涉及了你们人族一件极为隐秘的圣器存在,现在才发现原来是有关白皇帝的封印。”磷夜连连摆手,颇为无辜道。
北镜和他对视一眼,磷夜忽然看见了这个素来冷漠的男子眼眶里居然含着两汪清澈的眼泪,泪光拥簇着他仿佛冰雪般通透的眸子,格外让人动容。
磷夜张了张嘴,有些手忙脚乱道:“喂喂喂,不会吧。你怎么哭了?我真的没骗你,我确实是偶然得知。好吧好吧,我告诉你,我所掌握的那把钥匙是在灵界的一个角落里。”
北镜继续看着磷夜的眼睛,没有说话。
“……”磷夜有些抓狂,“你你你,好歹当着你的圣徒面上,有点王冠的样子吧,别用那种眼泪汪汪的小狗模样看着我!我可以陪你去一趟,那里是一个六级【虫巢】,在灵界里也算凶险万分,你确定要去吗?”
北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可以找薇希帮我,还有【空之冠冕】赫默拉,他欠我一个人情,再加上你,这些年你的实力应该没有停滞不前吧?”
磷夜挑了挑眉,英俊潇洒的容貌加上不羁的笑容,确实是一个少女杀手,“你可别瞧不起我!倒是你,虽说是从圣徒混到了一个王冠,不过那一套白皇帝的灵路破碎了之后,实力不会下降了吧?”
北镜神色又重新恢复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没有开口,但是任谁都可以看出,他对于找到第二把钥匙,有着极强的信念。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你这些年新收的圣徒?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小白兔啊。你不会打算带着他一起去【虫巢】吧?”磷夜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紧绷着小脸的修文,笑吟吟地问道。
“老师……你说过的,王冠和圣徒永远不分开……”修文听出了这个古怪男子话里的意思,突然有些害怕地焦急道。
磷夜刚想张嘴嘲讽几句,但是看见北镜眼神微冷地瞥了过来,似乎还带着一丝怒意的警告,只好哂笑一下,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修文……”北镜摸了摸修文的小脑袋,“你去过一次灵界,应该知道那里非常危险。而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大凶之地,凶险恐怖,连我自己不一定有能力活着回来,所以你不能去!我会尽量给你找一个地方好好待着。”
“不,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修文有些倔强地摇了摇头,“老师,你是要抛弃我吗?”
抛弃……
北镜愣了愣,他慢慢抬起头。
此时,风将云朵都吹散了,漫天的星光点缀在黑蓝色的夜空里,仿佛天神随手洒在天鹅绒里的钻石。
——什么是抛弃……
——什么又被抛弃……
——我宁愿死去,也不愿孤独的活在这个喧嚣又陌生的世界上,那悲伤的记忆变得支离破碎,化作片片薄刃,切割着你的肌肤,成为你的桎梏,囚笼。
相对于被关押的白皇帝,其实北镜自己,也同样被关押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
我不懂,我不懂,为什么,活着的好像死了,而死了的又跟活着的一样……
“这些年你一直隐忍的活着,远离那些复杂混乱的人和物,成为在所有人眼中冰雪般孤傲的异类。但是现在你能有这么一位真心对待你的圣徒,我觉得你还是带着他吧。”磷夜看着北镜和楚楚可怜的修文,有些于心不忍地开口道,“我知道,你是担心这个小家伙的安危,但是你应该明白,你有多么担心白皇帝,这个小家伙就有多么担心你。大不了,我帮你保护他呗。”
修文有些意外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古怪男子居然会为自己说话,一时之间有点莫名的迷茫。
北镜凝重的目光倒映着火堆,清澈明朗的眼眸略微闪动了一下,就连他自己都意外自己无声地点了点头。
修文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满脸喜悦,“老师……”
北镜神色瞬间严肃起来,打断他的话,道:“不过,到那里的时候,你必须听从我的每一句话,而且要和我时刻保持三米以内的距离!”
修文用力点了点头,但是不敢过分地表示激动的心情,生怕自己的王冠立即反悔,所以他把自己的小脸埋在手心里,吭哧吭哧地低笑着,因为他还是北镜眼底看见了一丝宠溺而温柔动人的笑意。
“啧啧,瞧瞧北镜。我说呢,你们俩师徒到底是师徒,都是会扮可怜骗取别人感情的人呐!”磷夜看着这对王冠与圣徒,内心感到一丝别扭的艳羡。
“你还是那么碎嘴!”北镜逐字逐句地严肃道,但是看他那温润的眼眸,真是像极了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少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