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那边准备完毕后,江云卿换上了场内专门用于斗武的装备——一件白色布袍、束起头发的头巾、保护关节不受损伤的皮质护腕、护肘和护膝,以及用于保护要害的一面精钢所制的护心镜。
穿戴妥当之后,江云卿便在等待区等候着工作人员的引场。
一阵擂鼓过后,场内传来了阵阵欢呼声,主持人用贯彻霄汉的声音说着话,使得是一门千里传音的功夫:
“欢迎来到郢都大演武场。接下来要对垒的两位是,千手月牙——熊宜僚,以及,西楚霸王——项羽!”
江云卿应着一阵焰火走入擂台,场内顿时响起了阵阵欢呼,江云卿一边学着龙且适才的模样招着手,一边观察着自对面方向入场而来的那位壮汉,暗想道:
楚霸王身高八尺,这熊宜僚竟比我还要高出许多,怕是已接近一丈,真的可以说是一个巨人了。
只见那熊宜僚胸肌挺阔,身材壮硕,满脸络腮胡须,铜环大的眼睛正得意的看着在场的观众。
“西楚霸王项羽,一个一直创造奇迹的男人,昨日更是在无限制场内创下了以一敌八的逆天战绩,如果今日再能赢得比赛,那将达成七连胜的记录,只不过怕是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挑战他了。”
观众席中传来了阵阵哄笑。
“千手月牙熊宜僚,初次登场选手,大家通过他的小腿般粗的胳膊,大腿般粗小腿,象腿般粗的大腿就能感受出来此人绝非简单角色。那么,究竟是西楚霸王再续佳绩,还是千手月牙更胜一筹,让我们拭目以待!”
江云卿与熊宜僚走入擂台中央,相互抱拳施礼,只听那熊宜僚说道:
“素问楚霸王威名,本不欲与你为敌,但士可杀,不可辱,今日当着郢都千万万百姓的面,我们就在此做个了断。”
江云卿不禁一阵窘然,暗想着钟离昧可真是树敌闯祸之能人,才不过几日光景就已经到了士可杀,不可辱的地步,急忙解释道:
“在下约束下属不严,给阁下造成了误会,万望见谅。”
熊宜僚只是轻哼一声,喝道:
“废话少说,指教吧!”
当下便双脚前后开弓以便降低重心,双手于胸前摆作利爪模样,宛若一只眈眈下山的猛兽。
“豹突式,”坐于第一排观战的钟离昧见熊宜僚如此模样,语气中稍带惊讶,“这老兄猛啊面对项老大不考虑如何守好自己的嫩胳膊细腿先摆出来的竟然是先发制人的豹突式。”
“啧啧,”一旁的龙且也忍不住拍了拍英布的胳膊,说:“多跟人家学学,别天天在那虎守虎守,知道的明白你打的是虎形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学王八游戏。”
“你也好不到哪去。”
江云卿见了熊宜僚这番态势,明白熊宜僚接下来将是侵攻性非常强的一套攻击,当下凝神屏息,不敢懈怠。
随着一旁裁判的鼓声落下,熊宜僚如梨花暴雨般的进攻开始砸向江云卿。
“没想到这么一个傻大个身手还这么灵活,豹突式猛虎探梅飞熊摆尾风吹落叶虎踏岐山太公垂渭龙牙交错这接连不绝竟都是杀招,大哥你可真的真的要小心啊!”
英布瞥了眼旁边一直在唧唧咋咋的钟离昧:
“你怎么对熊宜僚刚才所使的招式这么熟悉,而且很多招数名,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诶呀,这还不简单,小爷我闯荡江湖这么多年……”
“闯荡江湖这么多年,随便诌个术式的名字,还不易如反掌?”
“龙大哥,”钟离昧给龙且突然间戳中下怀,不由得抱怨,“明明赢了武斗嘴斗还不饶人让我胡说八道几句你又不会少块肉。”
“好了好了,不与你贫了,咱仔细瞧着吧。”
正如钟离昧所说,熊宜僚从一开始便对江云卿开始了连续不断的一阵进攻,似乎是妄想用全攻招式将主动权一直握在自己手里。
而反观江云卿这边,却并没有和熊宜僚进行拆招卸力的打算,而是以一种的奇怪身法一一避开,倒也并不是基于某种精妙的步法或巧妙的预判,反而有股市井非习武之人的笨拙,可动作又极其迅速,令人实在难以摸索,看的观众台上众人一肚狐疑。
“咱们少主是又练习了什么新的功法吗?”英布率先打破沉默。
龙且摇了摇头,并不是说不,而是表示自己并无知晓。
“这动作,这动作也过于诡谲邪门儿的吧,”英布皱着眉头,“看似毫无章法可循,实则,实则……”
“实则就是毫无章法可循。”钟离昧在一旁也显是看呆了,平时眉飞色舞的表情,此刻以没了色舞,只剩眉飞。
季布眯了眯眼睛,说:
“突破口并不在少将军的步法上,而是在速度上。”
经季布提醒,三人这才看出端倪:
之所以看起来如此诡异,并不是因为其动作有多巧妙,而是由于其淡定固若的动作与其迅捷的速度之间的不协调感。
寻常人在进行激烈运动的时候,肢体的每一个动作,都需要周边器官与组织的参与。
若你向前大力击出一拳,那便势必要先从臀、腰处发力,半个身子的肌肉组织都要为其供能。肌脉的曲张,血气的涌动,无一不会在身体外表显示出端倪。
精通武艺之人,便是通过对方身体的细微举动来判断对手下一步的招式。同时,再高的高手,也难以避免比武时自己身体如脉络颤动等细微之处的动作,否则,气力无法从全身供给,击出去的拳便会像平日里举手抬足般软绵而缓慢。
可现如今,他们眼中的少主的动作便真的如同日常举手抬足般软绵,可又丝毫不缓慢。
那未抱紧的拳、未撑开的腿、似展非展的胸廓,哪里像是一个比武的血气少年,倒不如说是一个轻歌曼舞的姑娘。
但她肢体的变幻速度却又无比之快,轻轻而又迅速地划过,连空气都为其凝固,与一旁拳风呼呼作响的熊宜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比之那三位已惊成街边塑像的古代人,季布却毫不奇怪。
因为他见过这种动作。
在很多时候都能看到如此的动作。
这分明只是影像中的人物被快进播放后的动作。
虽然给出的都是未能解译的源代码,但凭借江云卿信息技术科班出身的编程水平,以及不断的尝试,加之自己所拥有的权限,最后还是找到了几个能左右在这个世界内物理规则的参数的。
譬如说,时间相对于自己以及这个世界的流速这一项。
从原本的一比一最高可以修改到五比一后,时间相对自己的流速就会变快五倍。
简言之,自己在战斗时明明花费了五秒才完成的动作,在旁人看来却只有一秒的功夫!
如此一来,便相当于变相的使自己的速度加快了五倍,这足以让一个原本对武艺一窍不通的人也可以对敌绝顶的武术高手。
在旁人看似激烈的武斗,对于刚才的江云卿而言,也只不过是如同风吹下来的柳絮,空中飘转的鸿毛,不许太过刻意,只需稍稍留心,便可轻易躲过。
但同样是自己随意地一举一抬,在别人眼里,却快如鬼魅又无从寻迹。
有道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谋略都变得不值一提。
那么在绝对的速度面前,一切的步法招式也变的不值一提了。
熊宜僚的攻势真的十分凛冽,其中所暗藏的变招也非常繁杂错综,足见他也是为武术高手,但五倍的速度之差,足以让江云卿这样完完全全的门外汉慢慢悠悠的看着他的拳掌缓慢挥来,再轻轻松松地躲避而去,甚至都不带气息的一喘,青筋的一露。
熊宜僚在毫无意义地攻了几招之后,逐渐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但却丝毫无能为力。
一旁的季布看的精彩,也逐渐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看来是修改了时间相关的参数,真是没有想到啊,这个来自于现代的小女生竟会把“世界编译者”如此熟练地使用,之前的担心分明是小觑她了,现在她的这种打法可真是无论如何都能使自己处于不败之地了,可她又该如何进攻呢?
熊宜僚久攻不下,也泄了劲来,当即身位收合,转而打一路后发制人的拳法,旋即手下留劲,适才紧张的攻势也逐渐缓和下来,故意将比武的节奏让于对方,图的是对面出手的那一瞬间后发先至一击毙命。
江云卿发觉熊宜僚的招式前前后后开始富余余力,同时守招变多,攻招变少,便已明了对方换了策略,自己是可以考虑进攻了。
面对身体素质远高于自己的熊宜僚,对于武功招数一窍不通的江云卿能打出有效伤害吗?
在台上看的清清楚楚的季布不由得担心想。
但江云卿似乎毫无压力。
虽然人体机能的各项指标在“世界编译者”中的参数过于复杂,并没有像过家家游戏里面那样直接可以调整角色武力值的一项指标,但这并难不倒理科生出身的她。
既然人体内所迸发出的所有的力都是通过接触与碰撞来发挥作用的,那么只需要在战斗时修改自己躯体最外层的用来传导力的介质——皮肤的特性就可以了。
减免皮肤对所受外部力量的传导,增幅其所受内部力量的传导。就宛如一个力学方面的半导体一般,既赋予了江云卿金刚不坏的特性,又能使其的拳头砸出惊天裂地的效果。
只可惜囿于“世界编译者”的工作量上限,只能将自己右手的皮肤修改成了“力学半导体”。
但也足够对付这个人了。
“小心了!”
江云卿一声说完,不带任何前摇,便直接就是一拳对着熊宜僚抡去。
熊宜僚听得江云卿的这一声提醒,自是明白对方这一拳头应是无比非同小可,便屏气凝神,准备见招反招、借力打力,不敢有丝毫怠慢。
可江云卿出拳之前不带任何蓄力动作,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抓住空挡的时机,那五倍的速度也岂能是熊宜僚能反应过来的。
场内诸人都未能看清来龙去脉,只见身影一晃,也未能有诸如拳风之类的声响,那拳头已将要抵达熊宜僚心口。
似是一阵冲击袭来,但又不知从何着力,熊宜僚不禁感到一阵胸闷气短,仿佛自己的心肺被压住了一般,从前胸马上就会被挤至背后去。
不好,这拳按照这个趋势打下去的话,非得要了他的性命不可。
江云卿顾及此节,便立刻罢力收劲,将自己的拳头维持在了刚刚触碰到熊宜僚胸膛的地方便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向前冲进。
却见他衣物为拳风所罩之处竟皆已碎为齑粉,于胸前碎开了一个大洞,露出了一阵金属色泽的反光。
而熊宜僚所内衬在贴身处的精钢护心镜,也发出了一阵响动。这一直在演武场久经格打而毫发无损的防具,在江云卿拳风所压之下竟“嘎吱”一声碎成了数十片银色的闪光,散落下来。
熊宜僚只觉得自己两腿一软,便瘫于地上。
一片寂寂,鸦雀无声,除了诸人的口水吞咽以及熊宜僚大口地喘息声。
场内之人无一不为江云卿一系列的骇人操作所震慑到,愣在原地,就连功夫最为矫健的龙且也看痴了,不住地低声喃喃着: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江云卿收了劲,对着熊宜僚报了一拳道:
“不好意思啊,熊宜僚兄弟。”
熊宜僚从呆滞中缓过神来,心悸的同时也为自己的莽撞后悔:自己主动来挑战项羽也可真是托大,刚才那一下若是他未能及时将拳力收住,自己怕是有十条命,又岂够他所能打的。便单膝跪于地上,说道:
“楚霸王神功盖世,又手下留情,熊某人五体投地,之后愿投于霸王门下,效鞍前马后之力,绝不抱怨。”
江云卿将熊宜僚掺了起来,说道:
“当今诸侯混战,天下大乱,我楚国正是缺人之际,阁下何不投了我军营中,为国效力,自当尽显我楚国男儿雄志。”
熊宜僚听此番言语,不由得一愣,而后又鞠了一躬,说道:
“项将军大义之士,在下实在佩服。”而后又转向主持人方向,说:“是我输了,快宣布比武结果吧。”
经熊宜僚这一提醒,大家才从恍惚中觉醒过来,于是那主持慌忙说道:
“我宣布,本次比武的胜利者是,西楚霸王——项羽!.....”
......
此番比试结束后,一时之间,西楚霸王之威名大噪,不说那些被重新召唤重生的文武官员,就连寻常百姓,江湖草莽也为之钦佩不已。也果如那主持人所言,经此一战,再无人敢向西楚霸王发出挑战了。
只有钟离昧满脸不乐意,埋怨江云卿赢的太干脆利落震撼人心,若能再放放长线,定能再钓出来一系列来送赌钱的大鱼,众人听闻,不禁又是一阵一笑而过。
那季布却找了个机会私下问江云卿道:
“那熊宜僚如此身手,怕是还在英布、龙且之上,为何当时不趁机收于麾下,于己于他都将是一件好事,反而顾左右而言参军报国之事呢?”
江云卿一愣,暗忖当时情急,哪里想的如此之多,只得搪塞一二,心里却对季布更加佩服,便决定之后无论大小事宜都要先与他商量一下再作决断。
次日清晨,只见一丈身壮汉立于楚军军营前,见到江云卿一行人后,行了一礼,朗声宣布道:
“楚军新兵,熊宜僚,听候项将军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