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也许是青崖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最有收获和成就感的几个月了。从开始的突破到后来对乐理的学习,各种乐器演奏技法的掌握,他这个声音浑厚的大叔已经可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艺老男孩了。琴无弦也未尝不是,原来的他也仅仅是局限于这个世界的音乐表现形式,虽有个别词曲,却大部分都是干巴巴的音乐,哪有像青崖这样既弹且唱的表演方式。两个人且不说有多少音乐上的互相启发,共同进步,光是这合唱合奏就给这个自从妻子去世后就没有高兴过几次的音乐大师琴无弦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欢乐和解脱。
舒画在表姐的小院子里早就没有了开始时候学琴的兴趣,每天都是惦记着舅舅和她的大叔到底在搞什么。直到一天家丁带来了舅舅的口信,让他们三日之后的傍晚到那湖边树下,才总算是把遥遥无期的猜测变成了三日倒计时。
“表姐,表姐,你知道青崖他们到底要搞什么?”还有三天,舒画忍不住找琴琴套消息。
琴琴本来就是个冷冷的性格,虽然心底也好奇自己的父亲怎么会这么一反常态的对这个人,这件事如此热心投入,但是却还是没有和任何下人问过那观波亭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知道,爹爹不是说了,让我们到时候去就好。”
“啊?我好着急,大叔总是搞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舒画皱着眉头,眼里又充满期盼。
“小丫头,你是不是喜欢上你的大叔了?话说这人好像也没有比你大几岁嘛,我看你们挺合适”琴琴面含微笑。
“表姐,你不要乱说!”舒画小丫脸红到了脖子根,“我只是好奇,他都没有表哥帅,我怎么可能喜欢他。话说表哥都出去闯荡两年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舒画转移话题。
琴琴笑而不语,接着又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三日后,碧波边,夕阳落,大树下。舒画刚过了中午就开始各种怂恿表姐琴琴去湖边了,以琴琴的性格自然是不可能答应她这么早就去,舒画吃了几次闭门羹,就灰溜溜的躲在自己屋里,把到了这里置办的各种衣裙,饰品,试了又试,几乎把所有可能的搭配都试了一遍。看着还有不少时间,就一个人躺在屋里,回忆起离家的这半年时间。虽然远在随州的父母也有不少书信往来,似乎他们一点都没有让自己回家的意思,还在信的字里行间透露着各种鼓励自己和表姐好好学习音律,甚至默许自己随时去江湖闯荡的意思。难道真的像姐姐所说的那样,自己从小就受到高人点化,需要出来多见见世面才能有突破?又想起了自己几乎半年没有用过的小青,着之奇怪的笔到底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呢?想着想着,她反而是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到了黄昏时刻,表姐琴琴早就在外厅等候了。
两个人肩并肩向湖边走去,舒画一身蓝色衣裙,琴琴仍是白衣如雪,两个漂亮的姐妹花走在一起,裙摆舞动,配饰叮当,远远看去如风卷湖水,碧波白浪,动感中带着柔和,热烈中透着青涩。来到湖边,却只见青崖面朝湖水站在树下。这半年来,青崖已是一头长发,本应属于翩翩美少年的标配,在这个脸上有着浓密胡茬的大叔身上,却是无丝毫违和感,给人一种历尽沧桑却仍是少年心性的感觉,最是配他平日里调戏舒画小姑娘不正经的语气了。今天的青崖,一身和琴无弦同款的青色长衫,连站立的姿势都是琴无弦装逼同款,身后背着一把好似琵琶,却要大上一些,有着葫芦状身体的奇怪乐器,如果是青崖原来世界的人看到,一定一眼认出,这是一把他按照记忆制作的吉他。夕阳之下,微风轻拂,残阳透过青崖飘浮的发尖,给他的身影抹上了一缕夏夜里清冷的苍凉。
舒画本想跑上去给她的大叔一个惊吓,问他和舅舅在搞什么名堂,却被旁边蓝眸中已经受这气氛感染而带上一丝忧伤的琴琴给拦住了。
“你看那边水上!”琴琴小声提醒舒画。
只见远处琴无弦又是踏波而来,手持玉箫,轻轻吹奏。背后的一轮明月将这身影衬托得如一片剪影,看上去无限孤独落寞。
“十八年生死两隔,不思量,自难忘。千里烟波,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夜梦中求相见,欲画眉,影恍恍。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日,明月夜,满心伤。”此时青崖却是配合着琴无弦慢慢诵读起他改自苏轼江城子吊念亡妻的这首词来。
随着琴无弦走近,箫声渐长,那潮水更是随之而涨,琴无弦似是无心又无力再控制自己潇洒的踏波而行,一袭湖水已经打湿了长衫。
青崖也解下身后的吉他,轻拨琴弦,师徒两人却是配合着这音乐又唱起了这首吊念之词。琴无弦一脚踏上沙滩,走向三人,姐妹两人随着青崖走向琴无弦,一曲终了,再看琴琴舒画两姐妹已是哭的梨花戴雨,琴无弦老泪纵横,青崖被这画面勾起思乡之情也是黯然神伤,眼含泪光。
“琴儿,今天是你母亲的忌日,十八年前她离我们而去,我便极少开怀,却也是累的你郁郁寡欢,斯人已去,为父便是再想念也不应该忽视眼前人,尤其是你和剑儿,才是我应该珍惜善待的亲人。”琴无弦抹去眼泪,却是对着琴琴郑重说道。
“爹!”琴琴一把扑到琴无弦怀里。
“琴儿不哭,今天也是你的生日,我这十八年来的今日我只顾独自悲伤,从未给你过过生日,今天却是要补上。”
琴琴只顾哭的伤心,其实她这十八年来,每到母亲的忌日就深感自责,觉得是自己的出生夺走了母亲的生命,却从来没有哭的如此伤心过。今天听了父亲的这番话,知道父亲并没有责备自己,而且也从失去母亲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又何尝不是需要发泄,虽没有往日那么伤心,眼泪却是忍不住的往下滴。一旁的舒画,得见此景,也是靠在青崖的肩上默默流泪。
“不哭了,琴儿,还要多谢这位青崖小友,这些天来以音乐开导为父,这许多人生的道理,却是在他的许多歌中说的明明白白。你母亲在这秦海中有灵,也不愿就见我们伤心这么多年。”
青崖拉着舒画把海边的篝火点燃,火借风势,把这本来月朗星稀的湖岸边上照的多了许多温暖。青崖拾起一根着火的木头对着远处挥舞了几下,就有几个仆人抬着一张小桌子走来,上面放着一个毫无雕饰的浅蓝色圆形蛋糕上面还有,一大八小九根色彩各异的蜡烛。仆人把桌子放在几人面前就退下了。接过青崖递过的带火小树枝,琴无弦将蜡烛逐个点燃,对着正把眼泪抹去的琴琴说:“这是青崖的注意,说他们那里过生日都要吃这个叫蛋糕的东西,而这一大八小九根蜡烛代表你今年十八岁了。”
“把蜡烛吹灭前在心里许个愿望,一定能实现”青崖也在旁边温柔的说道。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随着青崖的歌声,琴琴白色的脸庞绯红,许下愿望,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
夜很暗,月更明,人也美,家最暖。几个人坐在篝火边,伴随着阵阵琴声歌声,这夜色如水,却充满了温情。舒画小丫头更是搂着青崖的胳膊,一边撒娇一边说等他秋天过生日了要一个更大的蛋糕。
快乐的夏天里,舒画总是叫着表姐和青崖来这湖边,青崖则是把他知道的各种合唱歌曲都教给了两个小姑娘,几个人俨然成了一个乐队的架势,甚至琴无弦都会偶尔来客串。随着几个人演奏的越来越好,青崖发现自己各个穴位和大脑之间的波动波动也逐渐变得强大起来。
夏夜多雨,青崖发现这世界里的闪电大多也是蓝色,不过却有着关于紫色闪电的传说,据说当紫色闪电出现时,必然会有怪事发生。所以青崖有种猜想,觉得也许紫色闪电有可能把自己带回原来的世界。看着窗外布满天空的蓝色电弧,青崖失望的回去睡觉了。
这个雨夜对于琴无弦来说却不平静。本来是坐在书房里看书的他,突然站起身来,快速走到门前把门推开,一点也没有估计窗外雨水漂打进来的意思。远处走来一个跌跌撞撞的黑色人影,几乎可以说是跌倒进屋里来,幸好被已有准备的琴无弦一把抱住。
“剑儿,你怎么了?”琴无弦语气急切,连忙把这个衣衫褴褛的人放在地上坐好,丹田升起一股内力,一边探查这人体内的情况,一边给他几乎干涸的身体输入能量。
这人却只是简单微弱的叫了一声爹,就昏了过去,英俊消瘦的脸庞在烛光的照耀下,格外苍白。这人正是那临州城中斧头帮的二当家,从裘无迹手中夺了那青木神兵,穿越黑森林逃到了此处。而他的另一个身份,却是这琴家少爷,琴无弦的儿子,琴琴的哥哥,舒画的表哥,琴剑。自从十八岁离家闯荡江湖,两年间,行事狠辣无忌,亦正亦邪,因此闯下了一个七指琴魔的名头。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琴无弦慢慢收回功法,看着琴剑略有血色的脸,才顾得把他抱到书房小憩用的软榻之上。解下琴剑胸前的包裹,却见他的那把本命古琴,已经是破败不堪了。包裹里除了这把古琴,琴无弦一眼就看到了那柄青木剑,却是反常的没有像其他武林人士面对此物那样惊讶激动,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默默念道:“神兵无名,青木为凭。一统三界,不入五行。这东西和我琴家的缘分何时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