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不记得，因为我压根就不是原主，我就是个一般路人甲而已。
寒武看见男人沉默地摇摇头，联想到头部受到撞击导致记忆异常的诊断，叹了口气，意识到这件事情要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线索绝非易事。
棕色的牛皮纸文件袋被递到了面前，北凰语打开，文件的抬头写着“事故调查报告”六个大字。
注意力一瞬间被事故现场的照片吸引。
因着事发地点偏僻，所以照片的内容在光线不足的条件下显得有些模糊，不过这并不妨碍北凰语注意到柏油马路上那个整齐的圆柱形陷坑。
“根据监控显示，案发当晚10点47分56秒，您乘坐的黑色柯尼赛格驶入该路段，并在该路段发生了车祸。通过监控，我们也锁定了与您发生碰撞的汽车牌号。
但是在该路段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汽车残骸。所以只能推断这个直径10米深达半米的陷坑是事故发生地点。”
因着北凰语没有司璟曜的记忆加上当时司璟曜应该是自行离开了事故现场求救，所以北凰语实际上并没有看到事故现场，甚至连车祸的说法都是司璟曜自己的说辞。而且由于司璟曜那家伙当时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不放以至于北凰语将其送到医院之后通过一针麻醉针才得以脱身，她也没有机会和闲心去搜索现场。
照片上那个黑洞洞的像是用圆规画出来的棱角笔直分明且内壁光滑的圆形陷坑让人无端地想到了麦田怪圈之类的存在。
别说是车祸现场，就算是拥有专业工具的行为艺术家都不一定做得到从沥青铺成的路面上切割出一个这么标准而切面光滑的圆来。
“根据附近居民的描述，案发时段有听到过几声爆炸声。我们姑且认为，是汽车相撞后油箱起火导致的爆炸。”
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事故现场的文字报告，北凰语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可能。”
事故现场当时除了司璟曜之外至少还有两个司机与两辆轿车，至少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不管爆炸后燃烧得再怎么彻底，现场也会有相应的当前条件下不可燃物质的遗留。
更别说油箱在路面上爆炸在没有相应助燃物的帮助下而产生的火场的温度根本不可能将汽车与人体本身烧得一点残骸都找不到，就算是汽车上了另有炸弹爆炸再配合以大量化学物质助燃现场也绝不可能呈现出一个切面平齐的圆。根据力的可传导性，现场应该呈现以爆炸点为中心呈现放射状损伤才对。
“所以经过现场考察，我们认为这起事故当中，异能者参与的可能性很大。”
当然北凰语已经有了判断——比起可能性这种带着斟酌意味的词汇，她更倾向于一定等几乎可以肯定的形容词。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虽然异能这种存在本身是反科学的存在，但是那是基于以人类的血肉之躯可以达成这种现象的过程而言的。异能作用的本身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换而言之，异能是已经存在的科学法则的一种表现。
以能使用冰进行攻击与防御的异能者为例，不科学的过程在于异能者能在不通过外物辅助的情况下凝聚周身一定范围内的水分并通过极低的能量消耗催化水结冰的物理变化。
但是由水变成冰的过程与参与这个反应的水和冰的性质都是符合常识的——即这是一个放能的物理反应，水和冰的性质都是正常的，在这个过程中由于大量放热，异能影响范围内的温度甚至会呈现短暂升高的趋势。
能量和物质的转移与变化都是有迹可寻的，甚至连异能者引发这个物理变化本身也是需要消耗异能者自身产生的能量的。
一言以蔽之，所有能量与物质都不会无故地产生与无故消失。
“我们在事故现场的路面上，发现了一层纳米级金属颗粒。”
听到这句话，北凰语瞬间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平城的海拔大约在100米左右，地面位置的气压强度近似于一个大气压。在这个条件下，金属呈现固态。但是即使在这种条件下，施加以超高温，金属仍然是可蒸发的。
如果是一个充满了超高温的领域的话，事故现场的诸多不合理之处都是可以解释的。作为道路主要材料的沥青发生氧化反应后的产物主要是气体，可能难以找到踪迹。但是金属在领域内受到超高温的加热可能瞬间变为气态，又遇冷变回固态，这就是金属粉末的来源。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领域内的温度是高到难以想象的。
须知异能者虽然能够引动科学规则，但是身体本身还是属于高等脊椎动物的血肉之躯，并不能豁免规则。这也是强大的异能往往对身体会产生严重损害的原因。
以北凰语的法医学鉴定知识来看，在目前可以确认的事实当中可能引起致死及受伤的因素太多——汽车碰撞、油箱燃烧爆炸以及很可能存在超高温，其中任何一个都足以要了原主这个普通人的命。
而恰恰这起事故中，作为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的司璟曜——也就是北凰语目前这具身体的原主活了下来，并且除了记忆异常的症状外几乎毫发无损——按照北凰语的判断，连医疗病例上的轻度脑震荡也是相似症状引起的误诊。
所以，问题的核心在于，原主在这起车祸里是怎么活下来的，或者说这起事故真的是一起车祸吗？
“根据资料显示，您拥有材料工程学与地球物理学的双重硕士学位，相信您应该能理解这场事故非同寻常的地方。”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够将您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这对我司工作的顺利开展十分重要。”
话音落下，病房里陷入了一片沉默当中。寒武在等待一个回答，北凰语则在思考眼下情况的解决方案。
以北凰语的身份与角度出发，她是很乐于配合调查的，毕竟倘若真的存在能产生超高温领域的异能者的话，不管对于普通人还是异能者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
只是她现在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这具身体里，又完全没有司璟曜的记忆，也暂时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更别说就算能证明还有很大的可能因为低调所以不认识），相应的人脉关系与势力也无法调用。
所以除了如实回答不知道和凭借自己的知识经验对事故进行推测与还原，北凰语还真的没办法配合调查——尤其是在不能暴露自己对异能与异能者具有深刻了解的情况下。
——不过，超管局潜在的最高负责人，应该是她的发小来着。除了目前远在Z国的几个直系下属和最是亲近但是目前不知道在哪里隐居的几位长辈以外，那个人是当下她能接触到的最值得信任的人。
有了这个决断，病床上的男人最终开了口，声音低沉有力，那双黑色的眼睛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威严与压力，寒武甚至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肯定回应。
“带我去你们总部，我要见你们领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