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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西阳

姜子瑜骑在马上望着远处的燕京城。

此时是清晨,有云无雨。稀稀疏疏的行人、车马已在来往,与往常自己上学时并无两样。

催马欲走,马却停住不前,只是低头打着响鼻。昼夜赶路不停,去时走了三天,回只用了一天半,虽然换了几匹马,但也该走不动了。

下了马,随着行人往城里走去,远的就看到城门处的兵卒对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

姜子瑜也不管,直直就朝门洞里走,离得近了,几个兵卒把他拦住。

左右撇了撇这些往日从不在意的人,姜子瑜面无表情的道:“几位做甚?”

几个兵卒又小声交流了几句,姜子瑜听得到是在说“是姜家少爷”之类的话。

看着兵卒又喊来一队人,姜子瑜手里的刀紧了紧。刚要动作,门洞里传来人声:“瑜兄啊,你怎么到这了?”

姜子瑜和兵卒都朝门里看去。

几个青年正骑着马打城里出来,为首一人锦衣华服,挂着“玉麟”剑,正是齐玉麟,刚刚说话的也是他。见到齐玉麟和其他几个书院的同窗,姜子瑜点头示意,并未说话,拿刀的手也没松开,心里想着他们应该是去书院,偶遇在此。

齐玉麟与面无表情的姜子瑜对视了几眼,打马上前,这马高大,近前的兵卒只能平视他的衣摆。

齐玉麟开口:“这是我表弟,叫瑜子姜,你们拦他做甚?”

兵卒中一个耿直的急急回到:“他分明是犯了事的姜府少爷,原来每天都从这......”

“哼!”不待说完,齐玉麟一声冷哼,用了内气,余声在门洞里嗡响。

跟着这一声,齐玉麟身后的几个公子哥哗哗把刀剑拿到手里。这阵仗,周围骑马坐车的纷纷侧目,走路的都赶忙跑开,空出场子让骑马的公子们与站着的兵卒们对峙。

齐玉麟把剑一抱,冷冷道:“是我齐家的人说话不好使了,还是我一字剑派不够面儿了......”身后一位面带狞笑的小爷“铿”一声把剑弹出。

“误会!误会!”先前躲着的兵头钻了出来,拨开围着的兵卒,跑到齐玉麟马前给他牵着缰绳道:“齐少侠,我晓得的,这位是瑜子姜少爷,你们是兄弟,我认得,我认得。”

齐玉麟又轻哼了一声,与一众公子哥下马,搂着姜子瑜进了城。

“表弟,你赶路辛苦,先去我家歇歇。”齐玉麟拍拍姜子瑜肩膀道。

姜子瑜看了看左右熟悉的朋友,说了声“好”,握刀的手也松了下来。

齐玉麟的父亲也是做官的,与姜秉程职位差不多,但齐家在一字剑派也是大姓,齐府比较姜子瑜家更大更豪奢。

齐玉麟屋里,支走了一票同窗,只有姜子瑜与齐玉麟对坐着。

“看你这一腿子泥浆,赶路也乏了吧。洗漱一番,你就在我这歇息,没别的人会进来。”说罢就要去喊人打水。

姜子瑜拉住齐玉麟问道:“玉麟兄,我父亲......”

“姜伯父在牢里,罪名是协纵安临府李家,勾结双榕叛徒盗窃双榕派的镇派传承,听我父亲说,应该是左相做的。”给姜子瑜倒了茶,接着道:“你别急,这事是双榕派逼得太紧,左相让伯父去牢里,一是卖双榕派个面子,两边都有台阶下,不必直接杠上。二来在牢里也好保护伯父,其实伯父就是进去歇几日,不会受苦,就连你也只是在燕京里被搜捕,也没见着通缉的捕文。三则是左相也爱惜名声,你知道左相素来是厌恶武林的,他座下的官粘上这种事,他也要表示个态度。”

姜子瑜自想了想,齐玉麟的话确实有理,不禁轻轻舒口气。

只是父亲在牢里如何没有个准信,而且之前姜饼那样子也着实惊到自己,还是放心不下,问道:“玉麟兄,我想去看看我爹,你看有法子么?”

齐玉麟沉吟一会儿,道:“这样吧,你现在去牢里也不妥,还是在这休息。我这就去找人告知伯父关于你的消息,伯父有什么话让他写给你,如何?”

姜子瑜沉默着点点头,齐玉麟拍拍他肩膀就起身。

“玉麟兄......多谢!”

齐玉麟摆摆手便出门去了。

抹了把脸,吃了些点心茶水,姜子瑜一个人坐在屋内。

门窗闭着,也不知日头光景,只觉得时间太慢,坐着坐着就趴在桌子上入了梦。

光照着树影斑驳,还够不到枝丫高的姜子瑜在自家刚种下的小树间跑来绕去,面白短须的姜秉程提着竹棍在后面追,边追还边喊:“再跑!再跑我明儿把你捆回镖局去推车!”姜子瑜边跑边回嘴:“是他们先动的手!你打不过人家老子,就看不过我能揍别人家的崽子?”

这时一旁传来咯咯轻笑,清润如夏天的甘泉,姜子瑜看见了坐在石桌旁的女子。女子正端着茶盏望着他笑,面上有暖光,初春的日头一般。

姜子瑜刚练出的内气一提,乳燕归巢投入女子怀里,扭头朝姜秉程做鬼脸。

姜秉程气得把尺子一扔骂道:“今天骑人身上打别人脸,明天你就仗刀杀人。”姜秉程一边骂一边跺脚,跺着跺着背脊就弯下去,头发也变得花白。

姜子瑜瞪眼想看看姜秉程还要变成什么样子,又听见头顶传来好听的笑声。女子伸出那双最温柔的手要去摸姜子瑜的脑袋,兴许是笑得太厉害,女子抬手捂嘴咳嗽起来,越咳越响,没了笑声,没了骂声,只听见“咳咳......咳咳......”

“柯柯......柯柯......”姜子瑜被敲门声惊醒。

“子瑜,是我。”门外传来齐玉麟的声音。

姜子瑜放下提起的刀,开门让齐玉麟进来坐了。

尚不等姜子瑜开口询问,齐玉麟便把一个白绸卷递给他。姜子瑜接过来看了,绸巾卷上还结着安顺镖局的秘结,外人若打开看了,便系不回来。

打开看,白绸上是姜秉程用炭笔写的话,先是说了今日情况,与齐玉麟先前告知无二。

接着是:“然此事蹊跷,此功法于双榕派并非根本,双榕所图或不在此处。左相书生意气,不知武林杀伐狠厉,双榕既以盗传定论,必要杀人立威,其中凶险吾儿谨慎,见此信后绝不可挂碍与我。”

姜子瑜看到这里,原本稍有松开的心又是提了起来,又是沉了下去,脑子即是空白一片,也是一团乱麻。

呆愣了一会儿,复又往下看:“若我无归,切记有三:一来秉顺、秉远已年迈钝拙,你堂弟们庸碌无才,姜家唯有你作梁柱,你当以家主身份自持。”

“二来若此事后已无姜家,你便是姜家,可不计此间仇怨,唯计立世传宗。”

“三来此祸事因我家贪婪而来,然其根本仍是弱肉强食。虎豹为食而伤,鹿羊为命而逃,幼时我不许你杖刀杀人,今我儿自立,当知杀人须仗刀。”

“另勿忘与你娘上香。”

最后落款是“老爹”。

姜子瑜看到最后两字时,眼睛蓦地一红,紧紧咬着牙关,双拳把白绸子捏成一团。

他想笑又笑不出,不想流的泪又憋不回去。

齐玉麟看着低头颤抖的姜子瑜,知事情有变,不知如何劝慰,只默默叹息不言语。

天色已近黄昏,坐了许久的齐玉麟伸手握住姜子瑜的拳头,问道:“子瑜.....”

这时姜子瑜抬起头来,眼睛一闭,眼前闪过父亲信上的字。眼睛一睁,按了按齐玉麟的手,将信绸折好收入怀中,起身向屋外走去。齐玉麟叹一口气,跟了出去。

姜子瑜走出齐府,撇见街口转进来一辆马车,是齐府老爷回家了,这时齐玉麟也牵了匹马出来。

齐玉麟喊住姜子瑜道:“我也不知你要做什么,但这马你总用得到。”说罢将缰绳递给姜子瑜。

姜子瑜接过缰绳,点点头,还是不说话,扭头走了。

待得姜子瑜走到街口转角处,听得后面传来齐玉麟喊声:“姜子瑜!你小子还差我十三两赌债,记着还!”

姜子瑜仍是不答话,只是站住了,回身遥遥一抱拳。

看不见了姜子瑜,齐府老爷下车到了齐玉麟身侧,语带调侃道:“你小子武功练得马虎,这古时的侠风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齐玉麟轻笑,拍着宝剑道:

“快刀斩头颅,莽夫。

快马踏长路,走卒。

脍炙入屠苏,纨绔。

不平拔刀助,仗义走江湖,青山会有期,豪情真丈夫!”

夕阳欲坠,姜府不复往日的生气,没了来往的丫鬟仆役,只有风吹树响和一片狼藉,各处门上还多了些封条。

姜子瑜趴在自家堂屋瓦顶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檐下一个四处翻捡的汉子。拳头紧了紧又松开,见着贼进了自家门,却只能任着他偷,这滋味着实难过。

待得那贼溜往前院,姜子瑜跃下房屋,转进后院来。

姜子瑜先是到自己小院里,把平日练刀用的木桩挪开,撬起地砖,下面是一个小洞。把洞里东西捞出来,是个皮囊,打开里面是银票、金箔和一块已经有了绿锈的铜牌,铜牌上是个“姜”字。

把皮囊系在腰后外衣下面,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了,摸着石桌,看了看本属于自己的院子,现在已是被兵卒或者小偷翻腾的一片乱糟。

片刻,姜子瑜起身出院子,似没有一点留恋。

来到过堂侧的小供桌前,看见仍然端正摆着的灵牌,姜子瑜舒一口气。把灵牌端起,用袖子轻轻擦拭,姜子瑜喃喃道:“娘亲,咱们又搬家了。”

刚扯了块桌布把灵牌包了,突然听见前院里传来一声惨叫,姜子瑜一惊,把包裹一挎就转进堂屋里,贴着敞开的门侧往外瞧。

借着夕阳的余晖,只见宽敞的前院中央站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身量不高,宽袍缀着金丝银纹,左手拿一把镶红嵌绿的长剑,这时正用剑鞘去拨弄散落了一地的杂物,而东边墙脚处,那个来偷东西的汉子已是胸塌脑裂,没了动静。

姜子瑜心头有些恼怒,却不想多生事端。正待从后院走,“呼”的一声响,姜子瑜低身一滚,一物撞破先前靠着的门扇,擦着他头顶打在身后墙上,姜子瑜瞅见是一颗前院地上的雨花石子。

“还有个耗子......”姜子瑜听见男子冷冷一声嘲笑,毫不犹豫就往屋后蹿去,“白光”合鞘竖起贴住后心和后脑防着暗器。

刚转到屋后,就听见一声剑响!

响声直逼颈侧,激得姜子瑜汗毛直立,也激得丹田内气鼓荡。借着这股内气,姜子瑜脚下一踏,身子斜刺而出,然后扭腰立马,转身拔刀横斩!

刀却斩了个空,身子因着惯性在石板地上倒滑出丈许后停住。

这时姜子瑜看到那男子立在一丈外,提着银晃晃的长剑面对自己,面露冷意的嘲色。

“咣当”一声,两块东西落在地上,却是姜子瑜挎在肩头的灵牌。是方才男子刺向姜子瑜脖颈的一剑被躲过,却划到其肩上的包袱。这时灵牌已断,断口平滑,将将把牌上“妻”字断成两截。

夕阳西下,仅剩一丝余晖,也在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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