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别便是十几年,李潇潇为了忘却这个花心的男人,惩戒自己的软弱,利用精绝的整装术将自己彻头彻尾地装扮成一副男人婆的模样,并改名阮无用,意为心软无用,以奇门八手的后人身份开始重新闯荡。因为段金蟾当年根本不知道李潇潇真正的身份,所以哪怕阮无用后来名声大震,他也没想过这个阮无用便会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李潇潇。
如今两人在万格山庄重逢,李潇潇心中怨气已经平息了不少,剩下的基本是蔑视,但见段金蟾已经年过知天命,却还被一个小狐狸迷得颠三倒四,倒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希望能好好教训他一番。
段金蟾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与当年的爱人相聚,虽说他天性花心,但对李潇潇倒也一直没有忘记。自她走后,段金蟾便派人四处寻找,不过寻了几年遍寻不到,最后也便放弃了。
“潇潇,我是真的找过你,在你走后的那几年,我没有忘记你,可你……可你怎么能不吭一声就走了呢……”段金蟾面露悲伤,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看上去倒也动了真情。
“我为何离开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那几年你我已经越走越远,形同陌路,你每日留恋于那个女子,倒是回过自己的府邸几次?我自认帮你复兴没有半点对不起你,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说到此,李潇潇不禁动气,不觉间也落下泪来,声音开始哽咽。
站在一旁的栾凤英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心里却在盘算:既然段金蟾与阮无用是老相识,那么自己已经可以摆脱嫌疑,只要回去跟其他峰主说明此二人的关系便可证明当时没有撒谎,只是若想要取得那禁幽椟,恐怕还是得亲自动手——这段金蟾多半已经利用不了了。
想到此,栾凤英故作知心,边假装抹泪边走上前,带着哭腔对李潇潇说道:“原来姐姐受了这多委屈……”
话音未落人已到了李潇潇跟前,原本泪凄凄的脸上瞬间变成一副凶相,出掌带风,起手便是两掌……
这两掌毋庸置疑正是栾凤英的拿手伎俩,乌黑的掌心带有蛊毒,若是被击中,毒物渗入体内便会成为被她操控的蛊毒死士——她想得很实际,现在这万格山庄,唯有眼前的阮无用也就是李潇潇实力最强,哪怕是段金蟾也不是她的对手。若是能靠偷袭将她收复,不但李珠儿交代的任务完成了,也掌握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开启禁幽椟的关键。
李潇潇此时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恰闻栾凤英这句体贴入微的安慰,让她不觉间放松了警惕。但眼见着栾凤英近身,双掌却拍向自己胸口,不禁大惊,想躲避却也躲避不了了……
唰!突然间一道身影闪过,一击夹杂着雄厚真气的铁拳正中后背,栾凤英整个身形跟着飞了出去。
“你……”看着段金蟾及时出现在面前,帮自己化除眼前危机,李潇潇心中惊讶之余也重新泛起了涟漪。
“当年的我筑成了大错,如今的我岂能重蹈覆辙……潇潇,我对不起你……”段金蟾一撩衣摆,双膝一弯,垂首跪在了李潇潇面前。
“你若是真心如此,我便也瞑目了……”听到如此真心的道歉,想起最初与他相识的点点滴滴,李潇潇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感情,泪水扑簌簌地流下……
“咳!咳!段金蟾……你……你竟然伤我……”跌落倒地的栾凤英强撑起上半身,嘴角流着鲜血,大咳了两声。
“栾施主,怎么说潇潇也是我的爱人,你怎可在我面前伤她,尤其还用偷袭这等龌龊的伎俩。”段金蟾站起身,看着一脸幽怨的栾凤英,无情地回应道。
“你……你可真是能装好人……之前还对我情意绵绵……现在便翻脸不认人……没想到……没想到我瞎了双眼……”栾凤英一边愤恨地诉说,一边假装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段金蟾见她如此伤心,也便不再言语,表面上似乎也露出愧疚之色。
李潇潇將二人这一应一合看在眼里,心情也随之变得十分复杂。
成斐然与成鼎天仿若路人般看着这瞬息变化的发展,心知原本的算盘都必定将要落空——阮无用的实力远远在他们的意料之外,如今能留住手中各自的禁幽椟已经要靠烧高香了。
果不其然,段金蟾还是注意到了桌子上那夺目的翠绿。
“咦?难不成这宝贝一直藏于你手?”段金蟾径直走向成斐然,将那赝品拿到手中观摩。
成鼎天眼见着宝物落入他人之手,心中悔恨,兀自叹了一口气,将藏于背后的禁幽椟重重摔在地上。
他一直认为阮无用所说的就是事实,自己从父亲屋中偷出来的这个是赝品,而父亲保存的那个才是真宝,所以见真宝被段金蟾拿走,自己的赝品便也成了他发泄悔恨的对象。
可这“赝品”禁幽椟虽然被重重摔落在地,却似表面蒙着一层防护罩,在坚硬的青砖上跳了几跳后,完整无损地躺在地上。
“又一个?”段金蟾看看手中的玉匣,又看看被摔在地上的玉匣,不禁有些诧然。
艺多不压身,这宝物多一件自然也没有嫌重的道理。
段金蟾拾起这个真宝和之前的比较着看了许久,也分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件禁幽椟,一件是装着上古神兵的真品,另一件是奇门八手后人的巧夺天工,除了在外观上细微的纹理差别,其它大小重量装饰则完全一样,而且两件宝物都有封印,只不过封印的方式不同,也只有李潇潇才能靠着封印辨别出真伪。
“潇潇,这是怎么回事?”段金蟾拿着两个禁幽椟来到李潇潇面前,向她求助道。
李潇潇不语,虽说段金蟾为她伤了栾凤英让她十分感动,但她还没头热到因此就和他重归于好的地步。毕竟这禁幽椟非同小可,若是里面的镇魂钟不慎落入贼人手中,靠自己一个人断没有取胜的把握。
段金蟾见她不说话,也便不再追问,而是将两个禁幽椟同时托在手中递了过去。
“嗯?你这是……”李潇潇不解。
“我如今已经找到了你,这东西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有你,足矣!”段金蟾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他对李潇潇的感情似乎又开始重燃。
“既然你不要,那就还给我!”突然间,杵在一旁的成鼎天如发疯般冲了过来,劈手便是一掌,直砍向段金蟾托着宝物的双手。
“滚!”
随着一声暴喝,段金蟾身体丝毫未动,仅伸出一条腿便将他打发了。
这一脚虽然极其简单,但却出乎成鼎天的意料之外。
一脚踢来,正中胸口,成鼎天只感到胸口一闷,人也随之飞出三丈开外。
“鼎天!”虽然因为禁幽椟闹翻了脸,但当成斐然看到自己的儿子被踢飞,也难免担心,忙冲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成鼎天已经没了呼吸,成斐然一摸他的胸口,整个前胸都已经塌陷了下去,心跳也变得极其微弱。
“来人,来人哪!”成斐然声嘶力竭地喊着,但又哪里有人应和……
段金蟾与栾凤英来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将为数不多的家丁收拾了一遍,那几个跟着成斐然的强弩手也早已在段金蟾与李潇潇交手时逃之夭夭,如今,成家也就只剩下被锁在地牢、失去意识的成业之了。
成斐然双眼开始冒火,拳头越攥越紧,积攒在内心深处的不甘随着一声怒吼发泄了出来——这么多年来,一直追求成家在南波府的声望地位,但现在连儿子的命也搭上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这怎能让他不怒;当初成业之被玄阴子伤害,如今又眼睁睁看着成鼎天被段金蟾所杀,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怎能让他不恨。
有怒有恨,成斐然也便失去了理性……
“哼,也好,就让你们这名不见经传的破山庄自此消失了吧!”看着成斐然如疯子般冲向自己,段金蟾一声冷笑,将两个禁幽椟插入后腰,表情变得十分阴森。
“噗……”还未等近身,段金蟾手一扬,一道真空刃划破空气在成斐然右臂上留下一条深深地血口。
疼痛并未阻止老人的前进,成斐然双眼通红,已经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口……
“噗……”又一道真空刃飞来,成斐然应声倒下,左脚也开始汩汩地留血……
泪水,汗水,血水……与满身的伤口相比,成斐然内心的绝望更让他痛苦……
他哭出了声,边哭边向前爬……
李潇潇不忍直视,虽说她并不认识这个老人,但看着他被如此摧残,自己的内心也是受尽了折磨。
“金蟾,放过他吧……”李潇潇终于出了声,语调中带着哀求。
段金蟾见李潇潇对自己说话不再像起初那么尖酸刻薄,心知自己的一番努力终于重新打开了她的心扉,不禁喜上眉梢,也便停了手。
“姓段的……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成斐然依然固执地向前爬,顺手捡起地上的一块青砖撇向段金蟾。
“啪!”段金蟾一挥手,将砖块击落,遂转过身来狠狠说道:“别不知趣,你若想死,我便成全你!”
这次不等李潇潇说话,段金蟾又扬起一道真空刃,径直飞向成斐然脖颈……
眼看着项上人头不保,成斐然一滴老泪滑落,闭上了眼睛……
轰!
一声巨响,一个身影出现,挡在了成斐然前面,硬生生接下这一杀招。
“玄晨!”
看到来人,李潇潇和成斐然都不禁轻声叫出了口。
“你为何要帮我……”成斐然老泪纵横,他此时只感到无比的失落,丝毫没有逃过死神的快乐。
“为了成业之……”
玄晨并未回身,只是极其平淡却十分冷峻地说出五个字。
成斐然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副愁容僵在脸上。
不错,成业之死而复生,这个消息他是刚从成鼎天的手下那里得到,只是还没来得及去看自己的孙儿,便为了禁幽椟先来找了儿子。
他思量着自己心中的天平,也不明白在禁幽椟与儿孙面前,为何每次选得都是前者。
也许,真的是自己过于执迷于地位才会搞的家破人亡……
“玄晨,你为何会来……”这回说话的是李潇潇,她面容憔悴,仿似内心刚刚遭受过一场暴风骤雨。
“不知阁下又是哪位高人?在下好像并不认得你?”玄晨并不知晓除去皮囊的李潇潇,见他与段金蟾站在一起,心中对她早已起了戒心。
李潇潇低头不语,她从玄晨那冷漠的口气中已经明显感觉到对自己的敌意。的确,她现在内心十分矛盾,一方面犹豫在段金蟾的甜言蜜语中,曾经的恋人回心转意似乎令她十分在意;而另一方面她也知道段金蟾手段残忍,为了禁幽椟必定会和拓天夺师徒为敌。
只是眼下她站在段金蟾身后,从玄晨的立场来看,已经被认定成了段金蟾的帮凶。
再多解释也显得苍白,眼下李潇潇只能静观其变。
“小子,你是玄晨?”段金蟾斜眼瞅了瞅这个不过二十的小孩,脸上早已写满了不屑:“上次在封家让你逃脱,没想到竟还留在这里……”
玄晨冷哼了一声,并未回应。
“看你乳臭未干,如果就此杀了你也是罪过,老夫便不和你计较,快快离去,不要在这里碍事!”段金蟾挥挥手,意思是放他一马,让他赶紧离开。
听段金蟾说完,玄晨却并未移动半步,他依然挡在成斐然身前,露出一脸的坚毅。
“这么看来,你是要自寻死路了。”段金蟾阴沉着脸,双掌开始慢慢聚气。
“玄公子,你走吧……帮我照顾好业之!”成斐然站起了身,踉踉跄跄地走到玄晨前面。
“成庄主此言差异……”玄晨上前一步,与他并肩站立,“若业之知道我苟且偷生,不顾他爷爷的生死弃他而去,那他又怎会让我照顾。”
成斐然哑然,他不是不怕死,只是绝望让他不想活下去而已。
“你们不用互相庇护了,今天你俩一个都走不成。”段金蟾不再多言,见两人已经站在同一阵线,一晃身便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