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秋分,昼夜平分”,
当进入9月22日左右,便也入至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六个节气,在这个秋分之日里,阴阳持平,寒热均等,昼夜平分,气温降低的速度明显加快,即“一场秋雨一场寒”。
方青媛出门的时候还是骄阳似火,热得只需要穿一条短袖衣裙即可。从超市买完东西出来后,天空变得阴云密布,半点阳光都看不着,等打了的刚到医院大门处已经大雨袭来,豆般的雨水劈里啪啦砸向过往行人、车辆,不一会儿人就被浇湿淋透。
大门离住院部有一段距离,当方青媛快速跑进住院楼,身上免不得湿了六七分。她将东西放在一旁的座椅上,拿纸巾擦拭被雨水淋得快睁不开的双眼,又稍稍擦了擦脸,再匆匆解了发绳想快速擦一下头发。
不同于女儿始终养不长的发,方青媛一直是长发披肩,乌黑柔顺又飘逸。
陆易之从车库楼梯走上来,本想到一楼整理一下思绪,却不想看到这一幕,几乎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的她,也是如此一头柔美的秀发,经常随意地扎着马尾,每回一转身,那马尾就一甩,几许茉莉香伴着一阵微风传至他的鼻尖,每次都引得他深深吸气,恨不能将那茉莉香一直保存在胸腔里。
有一回,在大厅没看到她的身影,他故意到后院,意外看到她正弯着腰在洗头发,好像是快洗完了,她用毛巾包住长发移至盆外,再用毛巾擦拭着那头又长又亮的乌黑秀发。
就是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动作,让他这辈子都再难忘记。即使过了三十年,只要闭上眼睛,他都会记得:
她微微侧着头,低着腰,双手拿着毛巾,在靠近耳畔的发间来回轻轻擦拭的样子,很温柔很美丽。那是一个傍晚,金色的余晖洒在院子中央,将她的身影衬得更是如梦似幻。
清甜的茉莉香弥漫在他的鼻尖,他深深吸入,整个胸腔都是茉莉的芳香。
茉莉从初夏开始开花,若幸运,可出现三期盛花。那时,正好是第三期的茉莉花开,也正是这九月的秋分时节……
整个后院都盛开着,莉盈白如珠,幽香袭人,“洁白雪魄”从她的发间飘来,在他的心间朵朵绽放,至此后,那心花就不曾凋零过,到如今,盛放依旧……
方青媛看到了陆易之,擦拭头发的动作渐停,表情略有些不自然,目光开始游移。
陆易之大方地走上前,站定在她的面前,神情自若地打了招呼,“我来看看小兔,也想来看看你。”话里,不再遮掩对她的在意。
方青媛回过了神,直起了身,略整理了长发后,放下了手臂。虽然外面的雨声不小,但他的话她听得清楚,他对她的感情她也清楚,并且,有想过。
回身看了看周围,想了想后,她对陆易之说道,“我们上去,我把东西放一下,你也可以看看小兔和井扬,然后,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一下吧。”目光认真地望向陆易之,不再游移。
“好。”
陆易之跟着方青媛来到病房,稍坐了一会儿,简单聊了几句,就又跟着方青媛出去了。
看得陈小兔有些郁闷,忍不住当着陆井扬的面抱怨道:“你爸这探病,也探得太不走心了。既没带啥礼物,又没说什么安慰话,全过程只坐了五分钟不到!眼神都不在我身上!这哪里是来探病的啊?”在那五分钟里,足足有四分钟的眼神是定在了老妈身上。心思太不单纯!
陆井扬将苹果削了皮,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正在拿加菲猫的小勺,听了她的话,手一顿,凤眸凝了过来,极淡一眼,“这不是挺正常。”
说了这一句,继续刚刚的动作,拿了小勺放到水池里,修长好看的手指拿着洗碗布仔细地洗着。
小兔有点看入迷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直想敲自己的脑袋:这花痴病又犯了,就洗个勺子看着手指都可以让她觉得这么销-魂?!
她疯了!一定是在这病房呆太久,被呆得痴傻疯癫了!
咳嗽了两声,为免被揭穿的尴尬,小兔准备回到刚才的话题,他那是什么回答啊。
正想说话,他端着果盘走了过来,颀长的身形,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子微微卷起,露出一小截手臂,线条优美、结实有力……吞咽了一记口水,她反应又慢了一拍,他已走到了跟前。
陆井扬很自然地给她喂了一口苹果,然后将果盘放至床边矮几上,坐了下来,看着她问:“你还需要什么?我可以给你去买。”
小兔眼珠转了一圈,笑呵呵地摆摆手,“不用不用了,这病房里啥都有了。”
“那你还要什么礼物?”
“嗯?”
“所以,我让我爸空手来就行了。”
“呃……”小兔装不下去了,敛去了笑容,露出失望的表情,“其实还是可以带点东西的啊,陆伯伯啥时这么听你的话了?”
“需要他带点什么呢?”他开始循循善诱。
“比如……吃的。”她开始娓娓道来。
“这房间里吃得还少?那边果篮里的水果都快烂了。”
“除了水果,也是可以有其他吃的啊!”小兔有些急了。
“比如?”
“比如那薯片啊,牛肉粒啊,瓜子啊……这些小零嘴啊。”这么多天,除了清淡得要命的饭菜,就是水果,淡得她的嘴巴都快没味道了,亟需口味重点的食品点燃她的味觉。
“那些重口味,对你的伤口愈合不利。而且,容易便秘。”这已经是陆医生最有耐心的解释了。
但对小兔起不了太多作用,对美味的执念一旦开启,就轻易断不下来,只能据理力争,“天天青菜萝卜加一点肉沫的,实在太寡淡无味了!我又不是兔子,我要吃大块的红烧肉,我还要吃好吃的零食点心!”
“嗯……”他轻哼一声,很迷人的声线,“要吃肉啊……老虎肉吃吗?”
“咦?”小兔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好心解释道,“我属虎,可以让你吃。”
反应过来的小兔一阵红脸,这……流氓!“谁……要吃你!”
“可,老虎喜欢吃小兔子。”他又说了一句,表情正经,无半分轻佻之意。好像就是在讲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小兔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将“流氓!”扔出口。
“这不是大自然的规律吗?怎么变‘流氓’了?”无辜地说完,正经的脸上突然微露一丝坏笑,“难道是……我家小兔子想歪了?”
大流氓!小兔已经“无言以对”,将脑袋转过去,心里暗骂,脸上红得滚烫。
“刚刚你说我爸的眼神不在你身上,我说很正常。”陆井扬笑着转了话题,引得女孩的脑袋又转了过来,然后他凑近她耳边,说:“难道,光我的眼神在你身上还不够?还要别的男人看你?”
“我没……”
“我不准!就算是我爸,也不准让他多看你一眼!”随着他的凑近,他身上好闻的男性气息围绕在小兔的周身,他又加了一句:“你是我的!”语气强势,霸道。
他的动作同样霸道,整个人虚拢在小兔的上方,靠一手支撑着,没碰到她的伤处,另一手轻抚着她的脸,每说一个字,女孩的皮肤就拂过一阵酥痒,等说完停歇时,女孩已经如打了麻药,彻底动弹不得。
病房里一片安静,窗外的雨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呼吸相闻的二人,一动不动地好似上下重叠着,明明寒意已起,屋内却如火烧般炙热,从相互的眼神到呼出吸入的空气,都是沸腾着的。
小兔的心跳不可自控地飞快加速着,虽然他撑着没有碰到她背上的伤,可除了背以外的地方,他们几乎是相贴着的,她的屁股好像还贴着他的腹部,隐隐地能感觉得到他那结实腹肌的廓形和硬度……他的手还在摸她的脸,她的脸早就已经又烫又麻得没有了知觉,应该说除了脑袋还在转,其他都被冻结僵化了。
可就是这还在转动的脑袋也不怎么正常,她的脑袋里居然出现“漫画里被霸道总裁‘上下啃食’的画面”……
陆井扬的情况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开始只想逗逗小兔,没想到逗得有点“过火”,热得他的后背已近乎湿透,一面是热得难耐,一面又不舍“断电”,只好强自镇定着为难自己。
最后打破这火热气氛的,是房门的突然推开和陆恒远的声音,“在餐厅吃个饭居然碰到老爸和方姨,为免尴尬,只好带着漫漫上来……”声音中断,陆恒远反应极快地上前遮住漫漫的眼睛,“……没想到,你们这儿……更尴尬……”
漫漫拼命想掰开遮住她的大手,她刚看到表姐被人压在身下……这画面多刺激多难得,她怎么能够错过!“我要看!”力气不够,出声来凑。
陆恒远怎么可能让床上那画面污染他的漫漫,忙拉着她退出病房,“少儿不宜!”然后对房里二人喊:“我们先回去了……你们悠着点。井扬,小兔还伤着,别太猛……”最后,直接关上门。
“滚!”
隔着房门,陆恒远拉着漫漫走到了过道上,才传来一声爆吼,又让他一愣:这小子啥时这么火爆了?难道是,吃了肉容易上火?
想着,他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女孩,对上她不满的表情和干净的黑瞳,柔声劝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可我还是好奇……”女孩低低的声音传来,又消失在风雨声中的过道里。
陆恒远边走边想,他其实也好奇,好奇他在她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望了眼窗外的落雨,他突然想到一句词: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没有原因,也不完全贴切,只是突然莫名地想起……估计,是被陆井扬刺激到了……